蘑菇云起我怕谁 金水桥上看虚无(《雪》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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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北京城扣在大香炉里,被乱风搅着。孙韶华的脚没了根,离拉歪邪,忽而扛风向前挪,忽而坐风一溜小跑,呼哧呼哧回到后海姑父家。进屋,甩掉围巾和棉大衣,顾不得漱口洗脸洗澡,仰倒在床,只顾生气。本来应北京军管会专案组急召风风火火从县城赶来,费尽周折才找到地址,可是,专案组办公室的女军人根本不知道这事,要她找马处长。因马处长外出公干要她明天再来;这样,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一推就是三天。她火冒钻天,吵了一架,扔下狠话:“耍猴呢,走人了!”
她骂大风,骂黄沙,骂马处长,骂“养汉老婆”,发狠,咬得细沙咯吱咯吱响,和着唾沫吞咽。
她气不打一处来。专案组在大会上宣布她是百里玉妆案三人医疗小组成员,既是医疗小组成员又不让参加体检,仅仅要求在医疗诊断书上签字,早就窝了一肚子火。“哼,有跪着求姑奶奶的时候!”
她决意等风停了不辞而别。没有公共汽车就搭军车,这几天军车在北京和县城间跑得很勤。看手表,屋子黑看不清,估计田婶该来喊晌饭了。
忽听有人撞开房门,北墙挂着的“经幡”猛烈翻响。可是进屋的人并不说话,扑嗵、哼哧倒在沙发上。她慌忙下地,拉电灯:来人竟是何伟雄!
 “是你?!”她打量泡土里钻出来的何伟雄,几乎不认识了。
何伟雄瘫在那里,两眼游移,棉袄大敞着,抱棉帽子的手微微颤抖,土脸拉出几条汗道子,汗道子在灯下闪亮。她跺脚报怨:“傻子,这鬼天气还向外跑!”
“来看你……”何伟雄一时不知怎样解释。
“这不好好的吗?”她故意收敛笑容,拧一下腰说,“蝎蝎虎虎,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事。妈说苏修要扔原子弹,催你快回去。”
“啊啊……是不是你……你想我了?”她红着脸试探地问。
“谁跟谁呢!”何伟雄有些不自在,低头看她的脚。
她听到这早已生疏的拉近距离的话,心中一股热流涌起,直拱眼眶,就坐在何伟雄身旁,压抑着激动,连连叨咕:“傻子,可捯着你的影儿了,还以为中苏断交断定了呢!”摸何伟雄身上精湿,棉袄的后脊梁溻得响透,惊叫:“哎呀,水涝了似的!快脱下换换,别沤出病来!”
何伟雄不肯换。就急推上床,硬是给脱棉袄,扒内衣:“全换了,穿姑父的。姑父姑母疏散到太行山了,刚走几天,很多衣服留在家,你和姑父的身量刚好相仿。不过得先洗个澡,水早烧好了,我吩咐田婶烧的,嘻,好像知道你要来。吃了饭洗个澡睡一觉,解解乏。”
……两人在灯下明晃晃地裸浴。何伟雄像个赃兮兮的流浪猫接受她的爱抚。她自以为政治上处处随心如意,最不敢数嘴的是婚姻受挫,现在判断,一场风暴预示着过去。
送何伟雄睡下,她留在浴室洗发,不时对镜子扭摆腰身。又丰满又苗条的胴体使她一贯引以自豪,当初就是在这间浴室撩拨得何伟雄雄起的。但是,今天非但不雄起,反倒像六必居的腌黄瓜,蔫蔫巴巴。但极力为自己解心宽:“他太累了!”
她揉脸。脸色腊黄。“唉,那冤家气的!”故作生气,却淡化了从前的怨恨,多了几分感激。
“多可笑,人家还没哄我呢,我先像个乐鸽子,哄起人家来了!”往日的矜持、霸道似乎那么不堪一击。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万紫千红”,打开精致的小盒盖,用香膏仔细擦脸,擦手,擦腋窝,以至擦拭了不曾生育的可人的乳房,散发出袭袭幽香。还特别选了件箍身的红毛衫,踮着脚,抿着嘴,笑模悠悠凑到何伟雄床前。






雨林 (2012-10-09 11:59:32)

祝贺抱峰先生又开始进入长篇小说创作状态。

抱峰 (2012-10-10 09:27:42)

谢谢雨林的理解,鼓励。我写这小说有时真地费劲,改写第51章前后花去两个月。活受罪。却不知道效果如何。我要借贵网的风水宝地把这小说改完,有股力量支撑。好在还有4章,估计不会遇到现在的困难。我来得少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