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红:对《留学美国的日子 》小说作家庞剑之采访

肖 红:对《留学美国的日子 》小说作家庞剑之采访

引子:多年前,作为《底特律时报》的一名特约记者,我对《留学美国的日子 》小说作家庞剑进行了一次采访。下面便是我对他的采访记录。

读完此篇报道,如对他的小说《留学美国的日子 》感兴趣,不妨拿来读一读。

 

Q:     庞剑,您好!首先,向您表示祝贺!祝贺您的小说《留学美国的日子 》自这个月起开始转载于我们当地的《底特律时报》上。您能否与我们谈一谈您写此书的初衷呢?

A:  可以。记得在我小说的序言里我曾这样地叙述了我写此小说的初衷:

 

“我曾经漫游在众多的留学文学作品中,却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周围的朋友也有同样的感受。留学美国,不是象北京人在纽约那样每天在餐馆里打工,然后通过做生意而成为富翁;不是象曼哈顿的中国女人那样在商场上如鱼得水而取得‘辉煌’;不是象曾在天涯的陪读先生们在白雪红尘中挣扎;也不是一群文理科学生在新大陆上对前程一片渺茫。”

小说《北京人在纽约》、《曼哈顿的中国女人》、《白雪红尘》、《绿卡族》等小说只能说是移民文学。还没有一部小说讲述真正的留学生生活的。而工科学生又构成了留学生的主体,是他们奏响着留学美国的主旋律。即使那些在国内学理科和文科的学子,大多数被迫转到工科上面来了,因为单凭文科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他们是很难在美利坚这片土地上生存下去的。美国的大学多半是在中小城市,这些大学城并没有纽约那种大都市的喧嚣和繁华,也没有多少打工挣钱的机会。可是中国留学生们却将自己的人生、追求、情感、幸福和痛苦都留在了那里。

在我念完博士并工作以后,有了些时间,于是我就开始思考真正的留学文学及其含义。而在我当年读书的地方,生活是非常典型的中国留学生写照。于是就萌动了写这部小说的念头。

 

Q:     这样说来,您的这部《留学美国的日子 》小说是一部真正反映留学生生活的小说,对吗?

A.    是的。

 

Q:    太好了。  今天, 我想就围绕您所写的这部小说,与您共同探讨一些我们现实生活中的相关话题,你以为如何?

A:     好的。

 

Q:     在切入正题之前,您能否简单地给我们介绍一下您本人,您的工作,以及您的家庭呢?

A:     好的。我在国内获得工科学士和硕士学位,并工作过五年。1993年来到美国攻读博士学位。96年获得博士后,在德克萨斯州的一家汽车公司工作过两年,1999年来到密西根,在福特汽车公司工作直到今天。我曾出版过两部学术专著。一部是中文的《汽车噪声与振动---理论与实践》,另一部是英文的《路面汽车动力学》。除了《留学美国的日子》这部小说外,我还发表了许多文学的小作品。一部新的散文集《流浪美国》正在计划出版之中。我在武汉出生和长大。我太太是我在大学的学妹。她拥有学士和硕士学位。

 

Q:   请问:您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呢?从你父母那您都分别接受了什么样的影响?在您的童年及青少年阶段,有没有给您印象极深,至今都难以忘怀的事情呢?如果有,是什么呢?

A:      我父母曾经在工厂和机关工作,是普通的公务员。我从小就很独立,上小学之前,我就会生炉子和做饭了。后来,我能做一桌好菜。以前,在我没有发表任何作品之前,在朋友圈内,我最出名的就是做得一手好菜。当然,现在因为写作要花费很多的时间,所以很少像过去那么认真地做菜了。我父母对我的影响很小。由于我小时候比较懂事和自觉,父母很少管我。在文革的末年,社会上没有学习的风气,所以小时候,什么都学过一点,比如:绘画、吹笛子、打球等。不过,几乎没有人教我,属于自学。与现在的孩子比起来,我觉得有些遗憾。我身上在某些方面可能有些才能,但没有人来发掘和培养。比如,我的嗓音很好,我太太常说我不去唱歌太可惜了。可以说,我的童年和成长期间,没有什么特别印象很深的事情发生。由于在那个时期,没有人逼迫我去学习,所以倒也过得很自在。

 

Q:   大约一年前,我在我的一位朋友那见到您写的《留学美国的日子  》这部小说。上面拥有您的签名。于是,我借去并拜读了。读后,我的总感觉是:写得不错。小说主线条清晰, 对人物的刻画也较深刻,有个性。不过是否底特律社区的华人在读完您的转载小说后都能同意我的见解, 那只有等他们读完之后,方可知晓了。 请问,您对《底特律时报》转载你的这部小说,有何感想? 对读者有什么期待吗?

A:     我写这部小说的初衷在前面已经讲过:我是想把我们这一代人或来到美国留学的这一批人的生活真实地记录下来。在这部小说出版前,小说的浓缩版曾经在《枫华园》网站上登出。登出后,我收到很多读者的邮件。他们对这部小说给予了肯定。他们说我所描述的就是他们身边的故事。小说中的人好像就生活在他们中间。有的读者说他们在读到某些段落的时候,留下了眼泪。但愿《底特律时报》转载这部小说后,这个地区的华人会有类似的感受,毕竟这是写我们自己的故事嘛。当然,我写东西并不是为了让别人来评价自己。我只是想纪录自己和我们这一代人曾经有过的一段经历和感受。等老了,翻开自己的书,能够回味自己所走过的路,并寻找到其足迹。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同时,能给自己的一生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

 

Q:   请问您的《留学美国的日子  》这部小说是否基于您来美国后的创业经历呢? 从您所了解和认识的大陆朋友中,是否他们大都是从来美国时的两个皮箱,经过学习,创业, 如今已大都获得了硕士,或博士学位,并如您书中所描绘的:大都已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并已购买了好汽车,大房子------过上了中产或上层阶级的生活呢?

A:   这部小说基本上在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小说里的人物是周围人的缩影,当然也有我的影子。在前面讲过,很多读者说这部小说好像是在讲他们的故事。因为我们这一代人着一批人的生活经历是相同的,即便我在小说重视讲述某个地方的故事,但在别的地方也同样发生。这部小说主要是讲留学生的故事------从提着两个箱子开始到拿到学位为止。至于毕业以后,大多数人如何拥有一份工作和购买大房子,过上中产阶级的生活-------这将在我的下一部小说中所要反映的主题。

 

Q:  在《留学美国的日子  》这部小说中,你用了相当的篇幅对您的主人公及其同学,同事们在踏上美国这片土地之后,如何在接受先到者的帮助, 调整中美之间的各种不同“时差”与心态。然后各自进入实验室,进行课题的选择以及进行论文的答辩,最终,寻找工作 , 开始立足于美国社会的。想必您同他们也拥有着像似的经历吧?!

A:   这部小说是以我读书的实验室为基础而写的。派克博士就是我导师的化身。他就是如书中所描写的那样,参加过越战、努力奋斗、刻薄待人但又心地善良。当他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却英年早逝。书中的人物有我的影子,也有很多我们实验室同学的影子。很多事情是真实的,只是在写作的时候,将这些事情集中到几个主要角色上。其实,在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来美国留学的中国学生中,他们和我们的经历都是十分相似的。

 

Q:    您在您的这部小说中对您的老板的背景所带给他在个性方面的突出表现描写得十分成功。请问:您在小说中所反映的在美国大学教授中为了晋升正教授彼此间勾心斗角的现象是一段真实的写照吗?

A:   我的老板就是书中的派克教授。我们实验室很特殊,很大,多的时候有五十多人。很难想象,一个教授能管理和指导这么多学生。这里面有十来个读博士,二十来个读硕士。其余的是赛车队的本科生。派克是一个非常勤奋的人。对每个人干的活都了如指掌。他每天九点到学校,晚上十二点后才离开办公室。美国教授要拿到终身职位,是要付出巨大努力的。有不少人因为不满足要求,在工作五六年后便离开了学校。派克第一次没有拿到终身职位,主要是脾气太坏而得罪了很多人。我的老板1998年去世,年仅52岁。当时,我写了一篇文章《悼念巴顿博士》来怀念他。这篇文章发表在《华夏文摘》上。如果您比较一下巴顿和派克,您会发现他们其实就是一个人。在美国生活了近十五年,我发现多数中国人面临着一扇玻璃天窗。窗外很美,看得见,但是却摸不着。我曾经写过一篇散文《玻璃天窗》来表达这样的心情。

 

Q:  在您的这部小说中,您的好几位主人公都经历了初来美国后的打拼与创业,然后其家人带着孩子来到美国,从此,家庭团聚,共享天伦之乐。他们中有您的男主人公,也有女主人公。其中也不乏有团聚的,或最终导致婚姻解体的。请问:您对现实生活中的婚姻解体如何看待?

A:   我理解婚姻要维持好,要有几个条件:第一是双方走的轨迹要同步。小说的田莺和邹刚在国内时很恩爱,可是来美国后,两个人的生活轨迹越走越开,最后导致他们分手。特别是一个男人,最好是要领着这个家庭往前走。如果是一个女人往前走,这个家庭会感到很累。这是很多家庭分开的原因之一。其实《圣经》里也是这样教导人们的。

第二是双方父母家庭最好不要参与到两个人的生活中来。很多中国人来美国后,其生活轨迹和价值观发生了很大变化。来探亲的父母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还是停留在他们几十年形成的轨迹上.  因此,当两代人碰撞时,当一个小家庭与一方有血缘家庭碰撞的时候,会出现很多矛盾。这种矛盾积累到一定的时候,就很难化解了。一方会在丈夫/妻子和自己的父母之间挣扎。如果不能很好地解决,有可能最后以离婚而收场。

第三要相互尊敬。一个幸福的婚姻,双方一定是建立在相互尊敬的基础上的。现在用的一个比较时髦的名词叫“情商”,所谓的情商其实就是多为别人考虑,尊重对方。这点在婚姻里非常重要。                   

Q:  如果把家庭比喻为社会的一个细胞,在人类社会这个大机体里, 每个家庭的婚姻是否能得到稳定与健康的发展关系重大? 作为一个业余小说作家,您以为如何才能促进家庭的稳定和人类社会的和谐发展呢?

A:   这个问题太大了。我以为不是一两句就能回答得很完整的。不过,对于家庭的稳定和社会的和谐,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每一个人都要有爱心、责任心和宽容心。有了爱心就会去关心别人,有了责任心就会对家庭和社会付起应有的责任,有了宽容心就能很好地理解别人、谅解别人的过失。作为一名业余作家,我想将我们的经历写出来,让大家分享别人的故事和感受,从中找到对自己生活有价值的东西。

 

Q:  您说的不错。请问:在你的小说中, 记得有一对夫妇在他们来到美国不久便结识了教会的朋友, 后来他们双双入教信了上帝, 并成为了虔诚的基督教徒。在生活中, 他们是一对乐于助人的好夫妻.  可遗憾的是, 这位先生最终却车祸身亡。在你的小说中, 还有一位早逝的就是您的老板。 在此,我想了解一下您对生命的理解。以及生与死对于来自无神论国度的东方人和信奉基督教的西方人有什么不同?

A:  我在这部小说中所描写的那个故事来源于生活。基督教对生命的理解与其他人不一样。他们讲的是人的永生。我们的肉体生命是短暂的,而灵魂的生命是永恒的。人死了,到上帝那里是得到永生的快乐。 所以,我们在美国参加葬礼,没有看到那种悲悲切切的场面,而是充满了平和安详。我曾经写过一篇散文《墓地》(又叫《归属》)。我这样写道:“对于死亡和对死者的怀念,我们东方和西方竟然是如此天壤之别。我的思绪会经常地徘徊于这样的情景之中:一边是绿色的树枝和鲜艳的玫瑰编织的小小的花环,另一边是各种素净色彩的彩纸制成的花圈;一边是公园般的墓地,碧绿的草坪和墓碑前的鲜花,另一边的墓地是锥型的坟堆,杂草丛生,人们进贡的佳肴和茑茑飘荡香烟;一边是整洁安祥的教堂,悦耳的管风琴和钢琴的乐声四处飘荡,另一边是充满悲切哭声的灵堂,凄凉的唢呐和箫的长鸣。”

这篇文章发表在《华夏文摘》和《海外校园》上。我讲述了我对生命的理解。 我们来自无神论的国度,但很多中国人来美国后,信奉了基督教,他们的生命得到了另外一层意义。这是为什么我在小说中安排这样的角色。

 

Q:  美国是一个不仅拥有肥沃土地,  生态环境好, 同时还具有发达的高科技及现代化技术的国家。在她并不算长的300多年历史中,  她不断吸引着来自全球各国一批又一批具有高水准的移民来此定居。在近几十年中, 来自中国大陆的一批又一批像你书中所描绘的学士, 硕士, 或博士等都在经过几年的艰苦磨炼与奋斗之后, 分别在美国定居了下来。如今,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拥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之后,买下了属于自己的房屋。通常对于就职的职工,  公司多半提供给他们个人以及家庭的各种福利及人寿保险等, 从而使得他们有能力为自己的子女提供足够的学费与生活费等。请问:  您作为他们中的一员, 在得到这一切以后, 您除了充分地享受这一切以外,  您还有什么其它的奢望与新的人生目标吗?  

A:  美国是迄今我认为世界上生活最好的地方。生活的质量是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拟的。但是,正如我在《玻璃天窗》里说的,我们已永远生活在这扇美好的天窗下,但是我们的能力应该让我们走向天窗外更辽阔的空间。中国这些年经济腾飞提供了我们发展的机会。我写过一篇文章《海归,海外学子挥之不去的梦》表达了我们这批人的心情。我现在的想法是回去。如果机会好的话,我会回去。

 

Q:  如今在地球的那一端-----中国,    即我们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  许多已在美国拥有稳定工作与豪华住宅的国人都先后加入了“海归” 派, 立志为祖国的建设与发展贡献力量. 请问:  您对此如何看? 您以为作为一个侨居国外的移民, 是否爱国的方式不仅仅居于一种形式呢?   如果还有其他, 您以为它们的表现形式又从哪些方面来体现呢?  

A:  中国的变化吸引着很多在海外的中国人。在美国,我们面临“玻璃天窗”,而“海归”是“海外学子挥之不去的梦”。我们在美国工作了很多年,有着丰富的经验,而这些是中国缺乏而却最需要的,所以,我们回去就会找到很大的舞台。很多中国人虽然加入了美国籍,但在他们心中,中国还是他们的祖国。为祖国和家乡做贡献是很多人梦想的事情。有的人回去了直接参入到中国发展的滚滚洪流中。有的人虽然不能回去,却以某种间接的方式参与到中国的发展中。比如,密西根大学教授倪军为上海交通大学和密西根大学牵线搭桥,成立了两所名牌大学之间的联合学院。又比如,有的人回国讲学,给国内同行介绍国际上技术发展方向等等。

 

Q:  请问您目前是否又在蕴壤或撰写其他的什么小说呢? 如果有,那又是什么呢? 

A:  我是一名工程师,写作是我业余爱好。最近几年,我的时间主要花在写学术著作上。平时有空,会写些散文。最近几年,没有时间写长篇小说。不过,我有一个梦,那就是有一天将我们这一代人的故事写出来,从出国到回归。我期望那是一部巨著。

 

Q:  谢谢您能抽出时间来接受我的采访。在此,  衷心地祝福您: 工作顺利,  阖家幸福!  并祝您能为我们在美国的华裔写出更多, 更精彩的小说来!

A:谢谢您的特约专访。如果有时间,我定会写出更多有关我们华裔的小说来!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