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说自话的“串联”-1967年

  1. 离开上海

话说到了1967年的夏天, 全国形势一片大好, 处处武斗不止, 上海在张姚的严密控制下, 形势就不是那么好,没开枪没打炮, 仅动动手踢踢脚而已, 用句现在的话叫“小case”啦。

很多学生又开始按捺不住了, 想再去游走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顺便考察一下各地的大好形势。

于是, 我和几个同学也动了脑筋, 想去趟北京, 因为我们中间有几个(包括我)在1966年的大串联中,漏掉了去北京见毛爷的机会, 到了1967年, 谣言不算谣言的话“据说今年的818 毛主席还要接见红卫兵“, 于是很多学生相信了, 真的假的不是问题, 关键是愿意相信。

可是, 中共中央中央军委国务院中央文革, 这四家巨头联合发了好几次“停止串联“的通知呀,不过那时的学生们呢, 反是不敢反对这四家的, 但假装不知道也是可以的。

于是, 我们四个人, 只有一个红五类,匆匆准备了几天,最重要的是办好了新的不是自己名字的学生证, 有人早在抢黑材料夺权那阵, 就准备了几个空白的学生证, 有照片有钢印就是没名字,我呢, 一月革命初期正好住在医院里, 所以我没有空白学生证, 但我有三个自己的学生证,把名字稍作改动, 也一样。 比如马凉变冯京这号小把戏, 太容易了。

说走就走, 一日吃过晚饭, 四人到建国西路一个同学家集合, 一人一个书包少数换洗衣服洗涮用具,一二十块钱一二十斤全国粮票,到北站东瞅西瞧, 好像没有机会, 又不愿这么灰溜溜回家, 瞎走一气居然在外滩的长椅子上过了一夜。

凌晨, 一个二个冻醒了, 又朝北站走去, 大家商定, 只要又北上的火车, 管他到哪儿, 上去再说。

到了北站, 晃来晃去的时候, 突然人群往一个进站口涌去, 跟上去再说的我们, 看到了是上海到南京下关的慢车, 乘着挤来挤去的人流, 我们一起往前冲, 那时的铁路是被军管了的, 有的时候有一些解放军战士代替铁路员工在验票, 相对好混, 我进站时, 小战士问我“火车票呢”,这就很不专业,我回答“后面”, 说罢努力往前紧快走, 乘他朝后面望的时候, 老子早跑没影了, 我们就这么大同小异地四人都混进了站,慢车的进车厢从来就没有像快车那样严格, 一会儿我们就在车上碰头,还找到了座位。

  1. 上海到南京

上了慢车就慢慢地走, 路途也有故事。

车过苏州, 被“叫停”了, 好一阵开不了, 热乎乎的大夏天, 只得耐心等候, 我们的车不动, 不等于别人的车不走呀, 只见旁边一个火车头, 轰隆隆地从我们车厢边开过去, 上面挂着趴着不少雄赳赳气昂昂的年轻人, 基本上穿着劳动布工作服, 带着柳藤帽,提着大刀的,挎着冲锋枪的, 吊儿郎当耍着手枪的, 车头上某不太热的地方架着机关枪, 就像《铁道游击队》中的一两个镜头, 有点好玩,这应该是去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武斗队伍。

等这个武装火车头开走了, 我们想着该俺们的车走了吧, NO

一会儿上来两小伙子, 高低不等, 一两个看上去和我们也差不多年纪, 不过十七八靠二十, 谁知道是学生还是青工, 走头里那位, 面目还蛮清秀, 右手一把大刀左手一把手枪, 挤在车厢中间的过道里从一头走向另一头, 头左一偏右一拐, 眼光十分尖锐警惕, 那时的人们对这种检查来往人员的现象很理解,江苏呢从上到下分成了 “好派”和“屁派”,相互非常仇视, 所以会在车上设法找到对立派的人员, 特别若是抓个对方参加过武斗的“好匪”或“屁匪”,算是立了一功, 这二位好汉走完这节车厢, 大概没寻见对立派的人员,便下了车, 估计是每节车厢都派了两名检察人员的, 所以可以基本同时完成“良民鉴别”任务, 其实我们也没搞清楚上来的是“好派”还是“屁派”人员, 也不关阿拉的事体。

然后一声汽笛响, 火车开了。

接下来的无锡常州镇江等站, 倒没有这号事, 大概是只有苏州才刚发生过比较激烈的保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武斗。

那年南京长江大桥还没建成,南来北往的火车得靠火车轮渡, 也就是说, 火车开到轮渡上, 轮渡把火车运过江,再对准对岸的火车轮渡码头上的铁轨,由对岸的火车头把车厢拉上岸。

没有长江大桥时的南京火车站, 记得是在下关, 又叫南京西站, 离下关码头不远。

火车晃了八九十来小时的下午, 我们到了南京, 大大方方地出了站, 那年头连进站都查得不严, 出站几乎等于不管了。

  1. 如何再混入北上的火车?

因为不是直达北京的车,就必须要江对面的浦口站去坐,好像南来经过南京而去北京的车, 只有三趟, 上海到北京的14次特快, 上海到北京的22次直快, 还有就是福州到北京的46(?)次直快, 这几趟是火车坐船过大江的, 所以我们觉得应该到浦口去找机会。

忘记过江轮渡是多少钱, 反正就这几分, 阿拉也想省省, 到码头不去候船室买票等候,我们朝着长江边走去, 到那儿涮一把毛巾洗一把脸, 乘船到后下船人多工作人员不注意,从趸船边上的悬桥爬上去, 其实也只有大约两米左右, 上了桥等于是过了收票处,上船就是了。

在上海坐黄浦江轮渡颇有经验的我们, 到了浦口知道出码头绝对是没人管的,出去直接就去了浦口站, 到那儿一看, 人山人海, 可能是南京的工业区在浦口附近吧, 那些工厂两派武斗打得挺热闹的, 不参加的人就会设法逃出来, 我们跑车站离看看火车情况, 好像没有从浦口到北京的车啊, 得一截一截地坐, 比如先到徐州或济南啥的, 我们一想, 这样走岂不是要猴年马月才能到北京? 就可能赶不上818毛主席可能得再次接见啊, 不行, 另想辙, 最好还是回到南京去坐14次或22次, 晚上轮渡停运, 我们就在浦口站候车室的长条凳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 同样的办法混上了轮渡回到了南京。

再次回到了南京西即下关车站, 又碰上了进站的问题,南京火车站的特点是一头来自上海, 另一头开往长江轮渡码头, 这儿就有可能存在着“结合部”, 顺着铁路走就一定有火车开进开出的口子, 虽说一定会有看门的驻守在那儿, 但是, 火车开来时看门人只能守在火车的一边注视着火车有无异常, 火车的另一边, 着门房咋也看不清楚吧, 从飞快转动的车轮之间, 可以恍恍惚惚看到点火车的另一面, 但火车经常是一二十节呀, 碰上货车五六十节车厢也是司空见惯的, 就算看门的瞅着了火车的另一面有人想混入车站, 但几十节车厢开过后, 他再朝前跑去追, 哪还有人被他看到啊! 再说他也不敢离开这个站口呀。

我们几个人的家离兆丰路到底的上海南站都很近,从船厂路的道口混进南站以及再往里的上港六区“白相”过不知多少回, 道道门儿清。

这么就进了站, 这命咋就这么好呢?紧接着上海开往北京的13次特快进站了, 还是乘乘务员不注意, 当然那时不注意的乘务员比注意的多, 挤上了人挤人的车厢。

一会儿, 火车开动了,俺们的心, 就放到“狗肚子”里了。

前面不是说了这13次特快是要坐船过江的吗? 这是我人生第二次坐在火车上坐船的经历, 但第一次是老爸奉调从沈阳到上海时, 也是经过南京, 但那时在下不到两岁, 不记事的小屁孩一个。 新鲜感很强的我们,又没有座位,就跑车门处呆着, 记得一列火车大概十二个车厢吧,分成三组, 一组四节, 顺着船弦左中右三列排着,左列的左面以及右列的右面窗户朝外, 可以看着浩浩荡荡的长江, 中列则啥也看不到, 我们这个时候的命也不错, 居然所在的车厢时面朝外的, 所以一路观水景, 长江大桥基本建成了, 不过听说因为形势一片大好的武斗阵势, 大桥工程时不时干点活, 一会儿又停几天,不管咋说, 大桥的雄姿俨然屹立在宽阔的长江江面上。

过完长江, 又是被一个火车头开过来拉四节车厢到浦口上岸, 再摘钩, 火车头再开回船上拉第二排, 顺序三列拉完, 也花了不少时间。

过江之后, 车轮滚滚飞转, 汽笛呜呜拉响, 行进在江苏安徽的华东大平原上, 我们的身和心, 也一点一点离伟大的首都更近了。

  1. 济南, 几进几处的车站

一路还算顺利, 火车经蚌埠徐州兖州泰安,到了济南。

不知是不是上级有命令, 车被拉到另一股道去查票了, 非常仔细非常严格,不但有乘务人员和军管会的军人, 还有铁道公安的人, 而且是一个车厢从两头查起, 无票人员被慢慢地挤到了车厢的中间, 看起来也挺好玩的, 等两头的查票人员快胜利会师的时候, 车厢中间挤着一大堆人, 我们左右一看, 盲流之类的人还真不多, 尽点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感情这熬不住不出来转悠祖国大地的, 还真不至我们几个啊!

逼到“墙角”(实际是车厢中间)了, 只好跟着走, 这回好, 不单单是撵下车了事, 一串一串的学生伢子被几乎“押解”着出了站。

记得正好是大清早, 无聊的我们只好先到车站广场瞎逛混时间, 前些日子很多文章都说了济南车站是20世纪初德国人建的, 非常典型的德式建筑, 在大“拆”的建设高潮中被拆了, 后来想想不对, 又建一个一模一样的“新”古董, 这件事不说了, 说说那次见到的另一件恐怕实在不是有很多人见过的事。

那时各地方党政机构完全瘫痪, 各级领导基本靠边,1967年牛棚倒还没有盛行, 并且1967年的夏天热心文化大革命运动的人, 更起劲的是“两派”的打斗, 走资派只要不要主动卷入派性, 日子相对那年年初和次年的日子好过些, 但劳动(改造)还是需要的。

说回来吧, 那日早上, 站前一队人扛着铁锨啥的工具走过来, 大约都是些在四五六十岁之间的老头半老头, 胖子或微胖者较多,穿着大笼大胯的中山装,排得很整齐,就差正步了,前后左右都有个把两年轻人, 手中拿着木棍, 木棍有长有短, 时不时还打一下这个老头的背, 或敲敲那个半老头的脑袋,当然被敲的脑袋一般总是秃顶的(敲光头比较好玩)。

咋回事? 待到队伍走过来, 恍然大悟, 每个老头胸前挂一根白布条, 上面写的无非就是“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前省委候补书记”, 或“大叛徒前省委统战部长”一类的“罪名牌”, 想想这些人至少是个局级干部吧, 都是“老革命”,如今挂着白布条的地方, 十几年前不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胸牌的所在吗?难怪当上了“阶级敌人”, 排队走队列还是“军人姿态”十足, 不过在那些儿子辈的棍子敲打之下, 一点儿共产党员的英雄气概也看不见。

这也算是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成果和新生事物之N吧。

说回我们自己。

光看走资派队列操, 我们还是进不了站呀,见几个年轻男性一律“鸡心领”短袖运动衫白球鞋坐站前广场边的马路牙子上(上海叫上街沿), 颇有一些山东老克拉的气质, 自然也带有流气, 这号人的路道比较粗, 对车站地形环境也必然比较了解, 于是我们几个不经意地走过去, 随意打个招呼, 聊了聊, 我们之中有个同学, 在上海就不是什么好孩子, 更容易和济南的街痞子搭讪上,打听到的办法是沿着站前那条路朝某个方向, 不算太远有个旱桥, 桥底下还有个交道口,有门!

交道口一定有人管栏杆, 火车来时放下, 火车走了抬起,老规矩, 火车来时从看闸口工人的另一边, 沿铁路往车站方向走, 等火车开走栏杆抬起, 看闸口工人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就这么, 我们又进了济南火车站。

进了站不等于上了车, 既然济南站已是戒备森严, 上了车就不会那么容易, 没人等候的站台我们不敢去, 不是北上的站台, 哪怕人多我们也不会去, 慢车靠站我们还是不去,只有在站台的犄角旮旯猫着听广播,那时的中国地理没学好, 铁路运行图也没闹明白,有些专用词我是知道很后来才懂得意思的, 比如列车时刻表东北那部分中两个词“乘降所”和“通勤车”,关内好像真的没有。

因为不知火车行进路线, 有一趟青岛去西安的车, 俺们都已经上去了才知道不是“北上”的,居然是先南下到徐州然后再西行沿陇海线走, 我们又赶紧在开车之前下了车, 结果这回不幸又被站台人员活捉了, 把我们又一次押解出站。

这回出来后, 遇到一些南方一个省份的同类学生, 也是想混到北京去见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此处应该用虚拟语气),大家同病相怜相互交流信息和计划, 发现有比我们还要惨的, 不但三进三出, 还有挨了打的, 于是相当一部人决定滚蛋回家, 再说口袋里那一二十块钱也剩得不多了。

与查禁学生“乱串”的措施配套, 济南站外有个办公室, 牌子上写的什么我忘了, 就是叫外地学生到此办理回家车票,出示学生证,算是“借支”, 将来还会到你所在的学校去要债的, 我们一行去了,不知咋的, 他们只给我们办理的是到浦口的慢车票, 要我们到南京后自己去找辙回上海,唉, 那年头嘻哩马哈的事多着呢, 谁在乎啊, 走就走吧, 到时候再说。

上了车, 发现“乱串”学生还真不少,一聊都是“天涯沦落人”, 找个辙继续玩玩呗!下一个大站是泰安, 走! 大伙一起爬泰山去!

就这么, 一大帮各地学生一起在泰安下了车, 各自为政地奔岱顶,这攀泰山啊, 本身就可以写一大篇文章,在这儿只说几个小插曲。

岱顶无电, 也不允许点蜡,只能用手电筒, 抽烟可以, 不过必须注意熄灭火柴和烟头, 山顶东西贵, 馒头好像是一块钱一个,还冷, 冻得我半夜有点跑肚子, 去没有任何亮光的厕所, 还差他妈一点儿掉茅坑里。

第二天, 本想着忍饥挨冻的, 不就是想看个日出, 尝尝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觉吗? 天公不作美, 阴天大雾算倒霉, 大家拖着疲乏的腿, 一步一步地往“下”爬, 俗话说的上山吃力下山脚发抖, 一点儿没说错啊!

记得从泰安车站到岱顶好像是四十余里, 从山脚到南天门有七千余级梯子, 够厉害了吧, 我们第一个白天基本是上山, 到山顶是晚上, 第二天没见到伟大的日出, 再回到泰安车站, 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我们是累得啊噗啊噗的, 可是, 上下山时都见到有驻军部队的战士往山上挑运给养,也见得有当地的青壮年农民做挑夫挣钱,问了一下,好像是一分钱一斤,也就是说极为健壮的小伙子, 大约一次可挑百把斤, 一天似乎无法跑两个来回, 估计最厉害的也就是两天三个来回, 力道再大, 觉得也很难挑超过一百斤, 因为有的地方得横着上下啊, 有一点记得很清楚, 问过这些挑夫, 他们是自己赚自己的钱, 不用交给生产队的。

回到泰安, 车票还在有效期, 大摇大摆地验票进站, 其实完全无所谓, 那种车站也就一幢房子, 中间那个大房间就是候车室, 四面墙, 一面开两窗算是售票口, 一面开两门, 就是进站口, 这进站口大多数时间是开着的, 随便进进出出,进站口的对面那堵墙开了一个大门, 门口就是车站广场, 而售票窗口的对面, 或许也开了个窗台很低的大窗口,一两个什么交运行李等车站服务人员, 嗑瓜子大概是其主要工作。

慢车虽慢,到底也在开着,我们又没急事, 车上还不算挤, 也是悠哉悠哉地回到了浦口, 因为在泰安实在太累了, 没有力气再去混轮渡过江到南京, 老老实实花钱买一次票吧。

到了南京站, 居然碰上几个在济南车站一起找辙的人,一对江西的兄弟, 一个安徽的女孩, 不知咋的他们搅在一起从济南直接到的南京, 那女孩说她哥哥有个很好的朋友是船上工作人员, 船正停在南京, 说我们可以一起去待一夜, 于是一行七个人六男一女, 往江边走去, 那女孩东问西问, 找到了泊位, 是一条拖了几艘驳船的拖轮, 反正南京的夏天很温暖, 船上的大哥给我们找了几领席子, 就往甲板上一铺,我们躺那儿了, 那女孩呢, 他哥哥的朋友自然会把她安排得更好。

躺甲板上望着满天的星星, 很安静, 突然机关枪声响起来了! 似乎是对岸浦口那边, 船上的大哥告诉我们, 没事, 这几天时不时就会闹这么一出, 是对岸浦口边的大厂镇, 那儿工厂集中,工人们也比南京城里的人剽悍,枪声响了一小会, 大概武斗人员也去睡觉了, 所以我们也睡得很好。

老套套用了一回又一回, 混慢车很容易, 咣叽咣叽慢悠悠地咣, 我们心里很明白的是, 上海站不是很容易混出来的, 于是我们就在上海的前一站真如下来, 从这儿坐公共汽车回家也挺方便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几个大站都如无人之境地出出进进, 居然今儿哥儿们在这一个两头漏空的小站栽了, 本来呢, 真如没几趟车会停, 所谓车站也就一个月台一幢房, 沿站台两头只需走两三分钟就算出了站, 而且就算从所谓出站口走, 十之八九也是没人验票的,所以我们自以为是地用上海话说叫“抖五抖六”地从出站口想出去, 因为门口就是去市区的XX路公共汽车, 真的倒了邪霉, 居然被个车站工作人员喊住了,一下子又上来了几个人, 原本像真如这种站不该有那么多人的, 但因为真如靠上海实在太近, 传统上很多发零担货运的单位和个人,不想到上海主要货运站-东站去办理, 到真如站办的话, 基本不用排队, 造成真如站的货运部分比客运部分大得多, 几个人上来查看, 我们也不敢和他们犟啊, 我们真的是逃票者啊!

被喊到去了一间办公室, 我们还算老实地待着, 工作人员也不管不问, 干他的事, 突然我们的一位同学向工作人员说“我要撒尿了”, 工作人员说“小赤佬, 事体勿少, 出去左转就是厕所 ”。

这位仁兄一会儿回来了,悄悄地告诉我“扯哪, 我忘记了自己的学生证上写的是啥名字了, 只好借撒尿的机会看一下学生证, 万一人家问我, 我总不见得我自己不晓得自己的名字”!

原来他在做假学生证时, 随便写了个名字,时间长了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姓”啥“名”啥“了, 生怕一会儿万一铁路工作人员来查问, 他自己说错了自己的名字, 岂不是要“刮三”了吗?(刮三: 上海当年的切口, 意思就是出毛病了),这是最后一个小插曲。

大概是站方原来就不想咋的我们, 知道我们是出去乱串的学生, 他们也许每天抓到的不是一队两队的, 把我们放那房间不管了, 过一会呢, 那唯一的工作人员也出去了, 那位撒尿的同学,告诉我们, 厕所旁边一拐弯就能到路上, 到了路上谁也不能说我们是逃票出站的了, 阿拉赶快利用迭个机会, 逃特。

就这么, 我们的乱串,结束了。

真正玩的, 就是学了孔夫子“过泰山侧”,未见苛政猛于虎。

五十多年前的事, 未必记得多清楚。

过一阵, 将这段经历写成“小说“, 加点油添些醋, 撒点胡椒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