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寇群英录》 第三十六回 九门御寇于谦大胜 贪功被擒显忠降敌

话说景泰帝对于谦道︰“于爱卿﹐朕自即位以来﹐诸事烦琐﹐有一事尚未曾做﹐请爱卿为朕参详。”

于谦道︰“请皇上明示。”

景泰帝道︰“朕登基已然一月有余﹐尚未册立皇后﹐朕因此而思虑再三。”

于谦道︰“皇上﹐此乃皇上家事﹐臣不敢置喙妄议。”

景泰帝道︰“皇后母仪天下﹐虽则家事﹐亦是国事。爱卿可为朕参详一二。”

于谦道︰“此事皇上还是与太后相商为好。”

景泰帝道︰“朕之正室汪氏﹐只生二女﹐无子。杭妃生子见济。唐妃﹑李妃皆无出。因此﹐朕意欲立杭氏为后。然太后之意﹐应立正室汪氏﹐因此朕心甚烦。”

于谦道︰“皇上﹐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泰帝道︰“于爱卿﹐朕既求策于你﹐你便可不须顾忌﹐朕恕你一切无罪。”

于谦道︰“谢皇上。以臣所见﹐庶民百姓尚且不弃糠糟﹐皇上为天下表率﹐自然明白其理。至于皇子见济﹐他日母凭子贵﹐自然得居尊位﹐皇上又何必多虑?”

景泰帝闻言﹐豁然开朗﹐道︰“非爱卿﹐朕尚在烦恼之中。朕自有决断矣。”

于是册封汪氏为皇后﹐杭氏为贵妃﹐李氏为贤妃。景泰帝宠爱唐氏﹐独封其为皇贵妃。后汪皇后以太子废立事触怒景泰帝﹐被废﹐改立杭贵妃为皇后。

这日﹐皇城东侧﹐一座府第修缮得焕然一新﹐正门牌匾上四个字“扬威侯府”写得苍劲有力﹐入木三分﹐正是乘云师父原野草手笔。

乘云﹑玄灵﹑禤而立﹑不隐﹑三老及王显忠于大门外迎来送往﹐京中大臣﹑将校络绎不绝地前来相贺。乘云于府内大排筳席﹐至晚方散。

乘云将师父﹑师娘安置于府中正室居住﹐自己与玄灵则于两旁侧室住了﹐紧挨着玄灵一侧的房间﹐让采薇住了。又安排房舍与不隐和禤而立居住。另避后院静室给虚相﹑翠微居住。天安楼仍由麹三剑居住。

炎夏帮原属各处宅院﹐于谦令暂由护国盟监管﹐原野草便将之分由郁天舒﹑师刚﹑关节达﹑慈莲师太等一干人等分头居住。

分派已毕﹐铁指追风关节达对原野草道︰“盟主﹐现今我等虽大胜一场﹐然城外也先未退﹐京师尚被围困。既皇上有旨﹐准我等于京中成立民团﹐不如就此广设武馆﹐招兵买马﹐以壮本盟声势。”

虚相﹑翠微怕点头赞成。原野草却道︰“各位长老﹐此处乃天子脚下﹐兵马极多。虽则天子准我等成立民团﹐然而﹐如若我等公然招兵买马﹐自成一体﹐必犯皇家大忌﹐此时外敌当前﹐尚且可容我等有立锥之地﹐一但敌退﹐则祸不远矣。”

麹三剑道︰“盟主所虑深远﹐非我等可比。然则如何处之?”

郁天舒道︰“不如就开三数个武馆﹐但拣资质好的﹐便收入盟中﹐如何?”

秋中明道︰“盟主﹐似这等尴尬局面﹐实在难以把握﹐不组民团﹐有不奉诏之嫌﹐若组民团﹐又怕招忌﹐却是如何才好?”

原野草笑笑﹐望向慈莲师太﹐慈莲低声颂了声佛﹐道︰“贫尼猜度盟主之意﹐是于京中挑选武林同道或乡坤有名望者﹐由他们自组民团﹐本盟再派人协助训练﹐如此﹐则可二者兼顾︰既奉了诏﹐又不至犯忌。”

原野草道︰“师太之言正合我意。”

各长老听罢﹐再无更好之策﹐便皆点头赞成。原野草道︰“此事就由师太费心物色人选﹐民团成立之后﹐再由关长老负责训练。”

商议停当﹐正要散去﹐秋中明道︰“各位﹐在下尚有一事﹐请各位稍留。”

郁天舒调笑道︰“看秋长老满脸喜庆﹐莫不是要纳妾?当心连女侠给你好看。”

秋中明哈哈笑道︰“郁掌门虽说有神算之称﹐但这次只猜中了一半。”

关节达道︰“哈﹐秋寨主有何喜事?”

秋中明道︰“内子劣徒芄兰﹐定于后日出阁﹐届时请各位赏脸光临。”

众人纷纷恭贺﹐郁天舒问道︰“不知令高足嫁与何家公子?”

秋中明道︰“此时暂且保密﹐到时各位便知了。”

关节达道︰“喜事连连﹐老关可得要去备一份厚礼了。”

“哈哈哈……”

乘云﹑玄灵送走诸人之后﹐自回房中安歇。乘云拉了王显忠至一边﹐道︰“兄弟﹐这府第如此宽广﹐不如你劝劝芄兰妹子﹐一起搬过来住吧﹐一则人多热闹﹐二则也有个照应。”

王显忠道︰“谢谢大哥关心。小弟正有一事要向大哥说知。”

乘云道︰“兄弟有何事但说无妨。”

王显忠道︰“小弟已得秋世伯夫妇应允﹐将芄兰许配小弟为妻﹐后日便是婚期。请大哥光临﹐同饮一杯喜酒。”

乘云虽知芄兰对己误会甚深﹐却不知误会从何而起﹐更没想到芄兰竟然与王显忠成婚。听得王显忠这突如其来消息﹐乘云不觉怔在当地﹐心中隐隐作痛。嘴上却道︰“恭喜兄弟﹐贺喜兄弟。”

王显忠正自高兴﹐哪看得出乘云脸上变化?便道︰“大哥请留步﹐小弟自回便是。”

乘云随口道︰“兄弟走好。”

乘云回至房中﹐思绪纷沓而来﹐这大半年来﹐乘云虽令自己不去想那往昔之事﹐但是此时﹐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乘云想起芄兰往日对自己备尽关怀﹐曲意逢迎﹐不知怎地就来了个大转变﹐变得针锋相对﹐冷若冰霜。想着想着﹐又想起了怀春﹐不想还罢﹐这一想起﹐却如大海波涛﹐滔滔不绝。

乘云想得入神﹐不觉已敲三更了。又捱了半个时辰﹐索性起来﹐独自在府中闲逛。不觉来至后院练功之处。乘云猛然想起当日在天安楼﹐教芄兰使枪的情景﹐不自觉地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支长枪﹐就场中使将起来。

使完枪﹐心情稍稍平静﹐乘云便忖道︰怎生也要送件礼物吧。却不知该送何物。突然想起初到京城时﹐与芄兰于城中闲逛﹐在一个玉器铺子里﹐芄兰看中一只玉镯子﹐只是店家索价一千五百贯钱﹐二人吓得直吐舌头﹐掉头就跑。

好不容易捱至天亮﹐乘云也不叫亲随﹐只着平日服色﹐直奔那玉器铺子去。到得那铺子﹐老板尚未开门﹐乘云便将那门拍得山响﹐店老板无奈﹐睡眼猩松地打开门道︰“客官﹐一清早的﹐还没开铺哩。”

乘云道︰“老板﹐有生意就该开门了。在下要买你店中最好最贵的玉器!”

老板一听﹐精神一振﹐道︰“客官快快请进。”

乘云进铺﹐请老板将店中最贵的宝石都拿出来﹐乘云一一看过﹐却不见那只镯子﹐不觉颇为失望。便道︰“就这些了?还有吗?”

老板道︰“没有了。”

乘云问道︰“你不是还有一只镯子﹐通体洁白似凝脂的。”

老板被他一问﹐便知此人定是曾经光顾的的客人﹐便眯着眼望着乘云﹐见他衣着平常﹐怎么也想不起这客人何时来过﹐便道︰“那镯子平常轻易不将出来看的。客官可出得起银子?”

乘云道︰“你怎知在下出不起?你只管将出来我看便是。”

老板只得转身入内﹐拿着一只锦盒出来﹐打开一块白色绸布﹐露出那只镯子。乘云一见﹐便道︰“正是这只镯子。老板你且开个价来。”

老板伸出两根指头﹐道︰“二千贯!”

乘云道︰“老板﹐你这价真个是漫天要价了。在下也给你一个坐地还钱。五百贯!”

老板道︰“这位客官却是无心购买。这等价钱﹐小老儿早就卖了﹐还等客官?”

乘云笑道︰“老板﹐你这做玉器的行规﹐在下也略略知道些个﹐就好比一块值十文的玉﹐加上十倍的价﹐一百文出售﹐若玉质好的﹐便加二十倍甚至一百倍。你这镯子质地上乘﹐在下还价五百贯﹐已是极之公道的了。”

老板道︰“客官既然识货﹐就一千贯好了。”

二人讨价还价﹐最后各退一步﹐以七百五十贯成交。乘云将那锦盒包好﹐揣在怀里﹐又在城中买了些金银首饰﹐这才回府。

次日﹐乘云借口入值宿卫﹐托禤而立将礼品代为敬贺。禤而立也不多问﹐至王显忠府上饮宴﹐将自己与乘云礼物交连倩收了。一众护国盟兄弟纷纷向秋中明﹑连倩夫妇道喜。拜过天地﹐将新人送进洞房﹐众人便开怀大嚼﹐尽兴而散。

次日早起﹐芄兰﹑王显忠拜过秋中明夫妇﹐便来看宾客送来的礼品﹐王显忠提过一个礼盒﹐道︰“娘子﹐此乃大哥送来的礼品﹐且打开来看看。”

芄兰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些金银首饰之类物品﹐并无稀奇。”

王显忠道︰“果然是些首饰﹐咦?这里有个锦盒﹐且看是何物事?”打开一看﹐却是一只镯子﹐拿起来一看﹐道︰“好漂亮的镯子!”

芄兰闪目一看﹐伸手将镯子拿过来看时﹐不觉怔在当场。芄兰看见镯子﹐不觉想起当日与乘云在玉器铺中赏玩玉器﹐因其价太贵﹐二人出店之后﹐乘云曾道︰“日后赚足了银子﹐一定将此镯子买来送与妹子。”

芄兰看着镯子﹐心中如打翻了五味醤瓶﹐一时百感交集。其余礼品﹐便无心再看下去了。

却说也先自被于谦﹑乘云将计就计﹐杀败一阵后﹐心有不甘﹐挟持英宗至城下﹐意欲借英宗之名﹐诳开城门。于谦急请景泰帝下旨︰瓦剌以上皇之谕旨所索财物一概不与﹐以上皇之名下旨开启城门之谕勿听。

也先见计不成﹐便下令猛攻九门。

于谦就京师总兵府改为帅府﹐聚众将道︰“今也先大举来犯﹐唯有拼死一战﹐方可求生。诸将听者︰为将临阵先退者﹐斩!军士无令敢退者﹐后队斩前队!”

众将齐声道︰“谨遵将令!”

于谦抽出一支令箭﹐道︰“都督陶瑾听令!”

陶瑾出班道︰“未将候命。”

于谦道︰“命你将兵二万﹐守安定门。”

陶瑾领命﹐点起兵马便行。

于谦又命广宁伯刘安领兵二万守东直门;武进伯朱瑛领兵二万五千守朝阳门;都督刘聚领兵三万守西直门;镇远侯顾兴祖领兵二万五千守阜成门;都指挥李端领兵一万五千守正阳门;都督刘得新领兵二万守崇文门;都指挥汤芦领兵二万守宣城门。于谦亲与石亨﹑副总兵范广﹑武兴领兵三万守德胜门。余下一万五千军士﹐由副总兵高礼﹑毛福寿带领﹐各处驰援。

于谦分派已定﹐亲披甲冑﹐正要领兵出城。却见乘云全身披挂走将进来﹐向于谦见礼道︰“大人﹐奉皇上圣旨﹐命未将前来助战!”

于谦大喜﹐道︰“贤侄﹐皇上派你来助战﹐真乃如虎添翼。你就跟随本官左右吧。”

乘云道︰“未将遵命。大人﹐武林护国盟长老﹐少林方丈虚相﹑武当掌门翠微﹐奉盟主之命﹐带领三百兄弟﹐前来助战﹐请大人分派任务。”

于谦听罢﹐喜道︰“我大明子民﹐急公好义﹐何愁鞑子不灭?快快有请!”

乘云领命出府﹐不一会就带着虚相﹑翠微二位长门进来﹐虚相﹑翠微单掌当胸﹐稽首为礼﹐于谦连忙离座相迎﹐道︰“二位高僧﹑真人免礼。”回头道︰“来人﹐看座!”

虚相﹑翠微谢过落座﹐于谦道︰“适才龙将军言道﹐二位乃护国盟长老﹐奉贵盟主之命前来相助﹐不知贵盟主现在何方?也好让本官亲自向贵盟主致谢。”

虚相道︰“敝盟主俗务缠身﹐不克亲临杀敌﹐还请大人见谅。”

翠微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况我等身为侠义道中人﹐岂能置身事外?故此﹐大人不必致谢﹐只管吩咐我等﹐一力向前即可。”

于谦道︰“好好!护国这个名字起得好!如此﹐本官就不客气了。”

虚相﹑翠微站起来﹐躬身道︰“请大人下令。”

于谦道︰“护国盟二位长老听令!着即随本官出城迎敌﹐于官兵之后列阵。”

虚相﹑翠微二人领命﹐却不退下。翠微道︰“大人﹐贫道有一小小请求﹐请大人应允。”

于谦道︰“真人有何请求﹐但说无妨。”

翠微道︰“本盟练有一个小小阵法﹐可抵数万精兵﹐请大人准本盟列于阵前﹐充作前锋。”

于谦道︰“可有阵图一观?”

翠微于袖中取出一图﹐呈与于谦﹐于谦打开﹐与石亨等共观﹐于谦虽不谐阵法﹐却见其阵甚是严密﹐便问石亨︰“石将军﹐有何高见?”

石亨看了一又看﹐这才道︰“大人﹐此阵甚是神奇﹐既非五行阵亦非四象阵﹐出入有方﹐攻守兼备﹐实可一试。”

于谦道︰“既石将军如此说﹐就让护国盟列阵于前﹐官兵大队在后罢。”

乘云道︰“大人﹐未将请与护国盟一道打前锋。”

于谦道︰“准了!”脸容一肃﹐道︰“擂鼓!出城!”

只听三通鼓响﹐德胜门城门大开﹐乘云一骑当先﹐领护国盟三百兄弟﹐去那门外空阔处停下﹐那三百护国盟弟兄﹐乃原野草所建之锐锋营﹐师刚为统领﹐秋实﹑魏彪为副统领﹐平日由关节达﹑师刚等人训练﹐个个骁勇善战。

原野草扮作小头目﹐坐镇中军﹐在阵中挥动令旗﹐只一瞬之间﹐便将三百人列成一个五行四象阵。这阵法乃当年原野草与黑煞相斗之时所悟阵法﹐五人可成阵﹐十人也可成阵﹐便是百人﹑千人皆可成阵﹐端的是变化无方﹐鬼神莫测。

虚相﹑翠微﹑麹三剑﹑慈莲四长老因出家戒杀生﹐因此不在阵中﹐师刚﹑魏彪﹑秋实为锐锋营统领﹐立于阵前。

魏虎臣﹑秋中明﹑郁天舒﹑关节达﹑白先﹑杨展﹑赵不弃﹑祝一丁﹑巫斯义﹑巫天阙﹑时不与﹑归无极﹑杜羡甫﹑李重时﹑齐知音﹑云中君﹑连倩﹑云柔月﹑宛枫﹑涂向善﹑祝霸等三十余好手于阵中各领十人﹐又组成一小阵。

柳絮﹑竺枝二人紧随原野草护持中军。

弓弦与王显忠一左一右﹐护卫乘云﹐立马阵前。

又一通鼓响﹐于谦领大队出城。只见于谦全身披挂﹐腰悬皇上所授佩剑﹐左有石亨﹐右有武兴﹐身后有西门不通﹑南宫不妥﹑东方不亮三老护卫﹐却令副总兵范广合后。

于谦﹑石亨﹑武兴策马来到阵前﹐与乘云一齐看瓦剌列阵﹐不多时﹐瓦剌列阵毕。也先领着枢密院知院阿剌﹑赛刊王﹑伯颜帖木儿等一干大将出至阵前。

赛刊王一见护国盟阵势﹐哈哈大笑道︰“都说于谦是个人物﹐依我看﹐却是个废物。”

伯颜帖木儿道︰“此话怎讲?”

赛刊王道︰“你不看对阵中﹐都是些什么人?全是些草头百姓﹐怎能与我瓦剌虎狼之师相抗?不如就此冲将过去﹐大杀一阵。”

也先道︰“且慢﹐两军对阵﹐小心为上﹐别中了对方奸计。”

赛刊王道︰“大军一冲﹐便有什么奸计也没用了。”

也先举手止住赛刊王﹐单骑出阵﹐大声道︰“于谦!今本王率虎狼之师八十余万众﹐四面围城﹐不日即可破城;又有大明天子于阵中﹐你可速速率军来降﹐不然﹐一旦城破﹐玉石俱焚﹐那时悔之晚矣!”

于谦也策马而出﹐道︰“也先﹐你身受皇封﹐乃我大明藩属﹐然不思报恩﹐却使用奸计﹐以下犯上﹐掳掠天子﹐殊属可恨。今汝不思悔过﹐犹挟上皇犯我中华﹐以为我大明会屈膝降服﹐任汝蹂躏?今新皇已立﹐万众一心﹐大明只有战死之士﹐更无投降之人。今我列阵于此﹐汝可来决一死战!”

于谦言罢﹐乘云纵马而出﹐大呼道︰“也先!今吾列下一阵在此﹐你那阵上﹐可有敢打阵的么?”

赛刊王属下悍将兀鲁﹐对着赛刊王大笑道︰“这叫化子摆的﹐也叫阵吗?主人﹐看奴才先去踢翻这群叫化子。”

兀鲁副将斡勒岱道︰“杀鸡焉用牛刀?待未将去将此阵踏为粉碎!”不待赛刊王发话﹐拍马出阵﹐大声道︰“呔!南蛮听了!我乃赛刊王帐下大将斡勒岱﹐今不用一兵一卒﹐便可将你那小儿般的阵破了。”

话音才落﹐这边恼了一个英雄﹐只见弓弦拍马前出﹐喝道︰“斡勒岱﹐无知小儿﹐敢出狂言﹐教你识得你弓爷爷神箭。”弯弓搭箭﹐一箭射去﹐正中斡勒岱咽喉。斡勒岱闷哼一声﹐倒撞下马﹐眼见是不能活了。

明军一见射倒敌将﹐欢声雷动。

兀鲁大怒﹐道︰“南蛮子休走!”把手一招﹐率领二百骑﹐吶喊而来。

乘云招呼弓弦﹐领着于谦等人徐徐退入阵中﹐原野草看了﹐便喝令︰“开阵门!”把旗一招﹐阵门大开﹐放兀鲁二百骑入阵﹐复将阵门一闭。乘云便令官军队中盾牌手﹑弓弩手上前﹐将护国盟那阵围了﹐以免对方再有兵马来冲杀。

却说兀鲁二百骑一入阵中﹐便要找人厮杀。那知阵图一动﹐却化作数十个小阵﹐将二百骑分割包围﹐左右不能相顾﹐首尾不能相应。

但听得鼓声震天﹐杀声动地﹐不到一柱香功夫﹐只见阵门开处﹐乘云以刀挑着兀鲁首级﹐复出阵前道︰“兀鲁首级在此!还有不怕死的来打阵吗?”

赛刊王见了﹐恨得钢牙咬碎﹐眼中冒火﹐大喝一声﹐便要亲自上阵。也先道︰“且慢。龙乘云英勇﹐单打独斗﹐你们都非其对手。等会冲锋陷阵之时﹐必须派二员上将﹐将其死死缠住﹐不让其脱身。其余蛮将﹐就不在话下了。”

阿剌知院道︰“太师何必长他人威风?这个龙乘云就交给本院了。”

也先道︰“知院千万莫小觑此人﹐就本王亲战﹐也无取胜把握。”

阿剌道︰“太师放心﹐本院有副将查干斡日德跟随﹐必要时可两下挟击﹐必取其首级来献。”

“好!”也先道︰“众将听令!阿剌知院居中﹑赛刊王居左﹐伯颜帖木儿居右。”抽出弯刀往前一挥﹐喝道︰“杀!”

但听得号角齐鸣﹐杀声震天动地。瓦剌兵将催动马匹﹐向明军冲来。

乘云对三老道︰“三位老兄弟﹐于大人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西门道︰“大哥放心﹐有俺三人在﹐保证大人毫发无损!”

乘云道︰“大人﹐此阵变化无方﹐可教众军以此阵为核心﹐左右迎敌。小侄居中策应。”

于谦道︰“好!乘云﹐你居中迎敌﹐石将军往左﹐武将军往右。”

于谦拔出皇上所授佩剑﹐向前一指﹐道︰“迎战!”

原野草将阵势一变﹐却把阵门开了﹐乘云立于阵前﹐严阵以待。

却说一箭之地﹐瓦剌兵马眨眼便杀至跟前。阿剌拍马舞刀﹐直取乘云。乘云大刀一挥﹐拍马来迎。阿剌手起一刀﹐从顶上直劈下来﹐乘云横刀一架﹐一股大力逼来﹐阿剌几乎拿不住刀。

照面只一个回合﹐阿剌吃了一惊﹐才知也先所言非虚﹐便招呼副将查干斡日德﹐一前一后﹐挟攻乘云。

乘云展开家传龙家刀法﹐力战二人﹐只见那刀迅疾如风﹐快似奔雷﹐只在阿剌与查干斡日德颈项处出没。斗了二十多合﹐查干斡日德渐渐力怯﹐乘云则越战越勇。乘云看查干斡日德刀法渐渐乱了﹐心道︰这厮合死!奋力向阿剌一刀劈去﹐却把背后卖给查干斡日德。阿剌不敢格挡﹐只得闪身避过这刀。

查干斡日德见乘云背后空门大开﹐心下大喜﹐大喝一声﹐一刀向乘云背心扎来。乘云道声︰“来得好!”一扭身﹐回刀一格一搅﹐查干斡日德拿揑不住那刀﹐脱手飞出丈远。乘云又复一刀﹐正正劈在脖子上﹐查干斡日德一颗头颅飞出数丈开外﹐尸身倒撞下马。

阿剌大吃一惊﹐无心再战﹐拨转马头就走。乘云哪里肯放过?一抖缰绳﹐放马就追。阿剌亲兵拼死向前截住乘云﹐待乘云杀退众兵﹐阿剌已脱出战圈。

乘云大喝一声﹐拍马向前突进﹐弓弦﹑王显忠随后跟进﹐望着人多之处杀去。乘云三人正杀之间﹐却见前面瓦剌兵将厚厚的一层﹐围着一明将厮杀﹐乘云回头道︰“快随我来!”舞刀冲破重围﹐突入垓心﹐正见三个瓦剌将军围着武兴狠斗。乘云大叫道︰“武将军勿慌﹐龙某来也!”放马冲将过去﹐那三个番将大吃一惊﹐措手不及﹐被乘云一刀斩杀一个﹐乘下两个﹐撇下武兴就走﹐却被弓弦连珠箭发﹐一箭一个﹐射于马下。

乘云道︰“武将军﹐快随龙某来。”一马当先﹐杀将出来。

两军混战多时﹐原野草指挥那五行四象阵﹐徐徐向前移动﹐步步为营﹐明军依此阵为核心﹐拼力死战。

战至黄昏﹐两军胶着﹐此时谁先退一步﹐便即落败。于谦将剑一挥﹐便欲率亲兵出战﹐三老死命挡在马前不退。于谦道︰“三位﹐此时若不死战﹐我军必败!快快让开!”

东方道︰“大人﹐便是死战﹐也是俺三个老不死的先战。大人统率全军﹐不可轻出。”

西门道︰“四弟所言极通!”

南宫也道︰“四弟说得极妥!”

正争吵之间﹐只听得德胜门城楼上一通鼓响﹐一彪军马飞驰而出﹐为首一匹白马上坐着一个妙龄女子﹐一身银色铠甲﹐手提一支透甲枪﹐英姿飒爽;左边一匹青鬃马上﹐却是一位和尚﹐身穿褐色僧袍﹐手提一根六十斤重镔铁棍﹐如韦陀下凡;右边骑枣红马的是一个后生﹐一身玄色铁甲﹐腰悬一把环首刀﹐手提一把象鼻大刀﹐威风凛凛。于谦定眼看时正是玄灵﹑禤而立﹑不隐三人。原来禤而立在宫中闻得德胜门外激战竞日﹐便向景泰帝请战﹐景泰帝准奏﹐禤而立便会同玄灵﹑不隐三人﹐亲率五百御林军﹐又向高礼﹑毛福寿处领兵五千﹐杀奔德胜门来助战。

于谦一见三人﹐喜不自胜﹐尚未开口﹐只听五行四象阵中一个声音传来︰“于大人﹐援兵既到﹐何不就此冲杀过去﹐必可大胜!”声音不大﹐却将战场上震天的喊杀声都压了下去。于谦一听﹐猛然醒悟﹐无暇理会说话的是谁。喝令亲兵︰“传令!全线出击!”

刹那间﹐明军中号角齐鸣﹐鼓声大振。玄灵﹑不隐﹑禤而立领着五千生力军﹐向前猛冲﹐瓦剌士卒本已苦斗多时﹐此时被明军一冲﹐立不住阵脚﹐向后就退。

乘云一见﹐大声道︰“鞑子兵败了!杀呀!”

王显忠﹑弓弦也跟着大叫︰“鞑子兵败了!杀呀!”

明军一听鞑子兵败﹐精神大振﹐齐声高叫︰“鞑子兵败了!杀呀!”

瓦剌士卒听明军一叫﹐无心恋战﹐回身就走﹐瓦剌诸将禁止不住﹐瞬间便兵败如山倒。明军乘势追杀﹐直杀得鞑子血肉横飞﹐伏尸遍地。

乘云正杀之间﹐回身不见了王显忠﹐把眼四望﹐却见前面不远处﹐王显忠正被瓦剌士卒横拖竖拽﹐向北逃去。

原来王显忠见敌溃败﹐要立大功﹐离了乘云﹐挺着太宁笔枪﹐只管向前追去﹐正遇赛刊王断后﹐交马一合﹐被赛刊王于马上生擒﹐掷于地上﹐喝令士卒绑了﹐拖着便行。

乘云大急﹐拍马舞刀来救王显忠。却被瓦剌士卒舍命抵住﹐乘云杀散众兵﹐欲待再追﹐却听得军中鸣金﹐只好拨转马头﹐唯有徒呼奈何。

其余八门﹐闻得德胜门大胜﹐也先败退﹐尽皆开城出战﹐瓦剌众军﹐得知主将败绩﹐军心涣散﹐被明军一冲﹐便即溃逃。

副总兵高礼﹑毛福寿率余下一万人﹐开彰义门出战﹐俘得伯颜帖木儿禆将。

也先收拢败兵﹐退八十里下寨。

于谦收兵入城﹐只留高礼﹑毛福寿领军二万﹐于城外驻扎﹐以防也先。城中百姓闻说官军得胜﹐扶老携幼﹐香花灯烛﹐箪食壶浆﹐欢声动地。

景泰帝命左栖凤传旨摆驾午门﹐亲来迎接于谦得胜回朝。

却说乘云稍事休息﹐饱食一顿﹐便来见师父原野草﹐备言王显忠被俘﹐自己欲趁夜潜往也先大寨﹐去救他回来。

原野草心知这个徒弟为人义气深重﹐便道︰“乘云﹐你现今内功大进﹐江湖中也鲜有敌手﹐只是此去也先大营﹐一不小心露了行藏﹐便陷于数十万大军之中﹐虽武功盖世﹐也难施展。因此﹐必须有十分把握才好出手。”

乘云道︰“师父﹐徒儿晓得。徒儿尚未回来之前﹐请师父先勿与秋世伯夫妇及芄兰说知。免其悬望。”

原野草道︰“这个为师自理会得。”

乘云辞了师父﹐来于谦处﹐禀明来意﹐要取三老同往也先大营救人。

于谦拦阻不住﹐只得由他兄弟四人去了。

乘云四人一身紧身衣靠﹐黑巾蒙面﹐各带短刃﹑绳索。出了城﹐一路施展轻功﹐往居庸关疾驰而去。

看看走了六﹑七十里地﹐乘云停下﹐低声道︰“且稍作歇息﹐天色尚早﹐至更深时才好下手。”

东方道︰“大哥﹐也先营寨如此之大﹐我们怎知到何处找人?”

南宫道︰“四弟﹐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大哥必有办法。”

西门道︰“三弟﹐你这就不通了﹐你怎知大哥就一定知道王兄弟关押在何处?”

乘云道︰“我也真不知显忠兄弟会关押何处。但是﹐也先既然生俘我方一人﹐必然要进行审讯﹐因此﹐显忠必然就关押在也先住处附近。”

南宫笑道︰“二哥﹐你看﹐俺说大哥必有办法﹐果然就有办法。”

西门道︰“就算是在也先营帐附近﹐也难寻找。”

东方道︰“二哥﹐你真个糊涂!要找也先还不容易?”

西门道︰“四弟﹐你有办法?”

东方道︰“也先营帐之上﹐必有认军大纛﹐俺们只要一眼望去﹐便即认出。”

西门讪笑道︰“对对对!四弟言之有理。”

乘云道︰“四弟﹐待会找到显忠关押之处﹐你负责把风。待我将守卫之人击倒﹐二弟﹐你负责将显忠救出﹐三弟﹐你去盗马。”

四人商议已定﹐身形一起﹐往瓦剌大营奔去。那也先大帐极是易认﹐四人不费什么功夫便已找到也先大帐。

只见大帐之外燃着数堆篝火﹐亲兵护卫在帐前来回走动;帐内透出灯光﹐里面人影绰绰﹐似有人说话。

四人身影如鬼魅﹐只一闪便到了帐后﹐伏于地下﹐乘云以匕首去那帐幕上轻轻割了一条缝隙﹐张眼往里一看。

只见也先坐于正中﹐一边站着伯颜帖木儿﹑赛刊王﹑阿剌以及金面人甘开熙﹐身旁站着一个太监服色的汉人﹐也先前面﹐王显忠浑身鞭痕﹐显是被严刑拷打过﹐此时却毕恭毕敬地站着﹐并无捆绑。

只听也先言道︰“喜公公﹐今日一战﹐我军大败亏输﹐于谦果然厉害!你有何高见?”

那太监竟然是太上皇身边近侍喜宁﹐随太上皇被俘后﹐投降也先。只听喜宁道︰“太师﹐胜败乃兵家常事也。今日于谦虽侥幸小胜一阵﹐却是无以为继。”

“哦?此话怎讲?”也先问道。

喜宁道︰“太师﹐于谦急切之间拼凑二十万兵马﹐却非能征惯战之士﹐兵器战具又皆短缺﹐粮草更是捉襟见肘。只要太师挟皇上直逼城下﹐先以皇帝之意向于谦索要金帛﹐再以皇帝之旨令守将开城﹐只要诳得其中一处城门开了﹐那时率大军入城﹐则京师唾手可得。”

阿剌插口道︰“喜公公此计大妙!”

也先道︰“嗯!以我观之﹐也就一个于谦可与我匹敌。只是﹐武将之中还有个龙乘云﹐此人武艺高强﹐深通兵法﹐如若除得此人﹐则京师可不费吹灰之力。”

金面人甘开熙道︰“真个后悔当初没有杀了他﹐反而助他疗伤。”

赛刊王道︰“姓龙的确实了得﹐在座的恐怕皆非其敌。如何除得了他?”

喜宁道︰“这有何难?”

也先道︰“喜公公计将安出?”

喜宁指着王显忠道︰“目前便有一人可作此事。”

赛刊王鄙视地道︰“此人功夫稀松平常﹐别说杀姓龙的﹐便是近身也不能够。”

喜宁道︰“诸位恐怕忘了﹐此人适才供称﹐乃是姓龙的兄弟﹐让他去刺杀姓龙的﹐最是保险不过。”

也先喜道︰“公公言之有理。”便对王显忠道︰“王显忠﹐你刚才已然降顺本王﹐现派你去刺杀龙乘云﹐你可愿去?”

王显忠道︰“太师﹐这个……这个……却是甚难。”

也先把脸一沉道︰“怎么?难道你不是真心降顺?”

王显忠连忙摇手道︰“不不不!小的确是真心降顺﹐只是这龙乘云武功确实太高﹐小的恐怕……”

阿剌道︰“只要你肯去﹐本院保你马到成功!”

王显忠道︰“只是尽人皆知小的被太师所俘﹐别人又怎信小人?”

喜宁道︰“这个不须担心﹐你回去时﹐就说你伺机杀了看守之人﹐盗得马匹﹐逃回去的。”

“这……”

阿剌又道︰“本院再给你一物﹐只要你请姓龙的喝酒﹐将此物混于酒中﹐那姓龙的喝了﹐必然浑身无力﹐到时岂不任你宰割?”

王显忠不敢吱声。也先道︰“王显忠﹐怎样?嗯?”

王显忠道︰“太师……”

也先道︰“事成之后﹐本王也不会亏待于你﹐便封你为百户长。如若攻下北京﹐再有重赏。你若不肯﹐此时便将你五马分尸﹐尸身丢去喂野狼!”

王显忠冷汗直冒﹐把牙一咬﹐道︰“小的愿往!”

也先道︰“好!来人!好酒好肉侍候﹐稍后便安排你动身。”

帐外进来两个亲兵﹐带着王显忠下去了。

乘云四人帐外听得﹐怒发冲冠﹐南宫便待发作﹐被乘云一把按住﹐一使眼色﹐四人便悄然退走﹐悄悄地原路摸出瓦剌大营﹐施展轻功﹐往回就走。

看看离也先大营约有二十里远近﹐南宫终于忍耐不住﹐叫道︰“大哥﹐这姓王的小子认贼作父﹐忘恩负义﹐不就那里杀将进去﹐将他一刀两断﹐怎解心头之恨?”

西门道︰“对!想大哥平日里对他亲如兄弟﹐此时竟然贪生怕死﹐降了鞑子。降了就降了﹐竟然还要来刺杀大哥!真真可恨!”

东方叹口气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姓王的是如此贪生怕死之人。”

乘云心中剧痛﹐却道︰“是我没照顾好他﹐至令他被生擒﹐你们看他身上伤痕﹐应也吃了不少毒打。想是吃不了那酷刑﹐因此降了。”

东方道︰“大哥﹐此时你就不要替他找理由了。”

乘云道︰“此地不宜久留﹐且先回城中再议。”

三老心中气恼﹐不愿说话。默然跟着乘云﹐回到城中。

正是︰只因贪生降敌寇﹐却施毒手杀恩人。欲知乘云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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