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连载:落基山风云录-第六十一章

病床上的冯卫国还不能说话,只是睁开了眼睛,但是他能认出冯佳欣和老赵。当冯佳欣来到他身旁时,他把头转向了冯佳欣。

冯佳欣俯身在冯卫国的面前,轻声说道:“爸……”

冯卫国眨了一下眼。

冯佳欣喜极而泣,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冯卫国微微转头,扫视着床头的医疗设备,随即看了一眼站在冯佳欣身后的老赵,嘴唇翕动着。

老赵连忙俯下身去,把耳朵贴到冯卫国的嘴边,仔细聆听着,旋即,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冯佳欣看着老赵,说道:“赵叔叔,我爸说什么?”

老赵站直了身体,沉声说道:“你爸说了个‘拔’。”

冯佳欣疑惑不解地问道:“什么?”

老赵叹了口气,说道:“他让我把这些玩意儿都拔了。”

说着,老赵指了指病床旁的医疗设备。

冯佳欣的脸色一变,说道:“您没听错?我爸是在说胡话吧?”

老赵摇了摇头,说道:“没错。79年,我们从越南撤军回国的时候,半路上遇到了伏击,我和你爸那个班只剩下我们俩。当时他受了重伤,脑袋上挨了一块弹片,已经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他抓着光荣弹,在我耳朵边也说过这个字儿,他让我拔光荣弹的导火索。他刚才说的那个字儿就是个‘拔’,和当年一模一样。你爸是条硬汉子,当年宁死也不愿意当俘虏,现在也不想这么躺床上苟延残喘活遭罪了。”

冯卫国眨了一下眼睛。

冯佳欣哭泣着说道:“不行,我不同意!”

老赵冲冯卫国点了点头,说道:“老哥,我懂了。你先走一步,到那边儿替我跟咱们班的兄弟们带个好,告诉他们咱老赵一准儿去找他们。”

冯卫国又眨了一下眼睛,眼角露出一丝笑意。

冯佳欣用力摇着头,喊道:“爸……”

冯卫国皱起眉头,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冯佳欣最终还是遵从了冯卫国的意愿,在医院的免责书上签了字。冯卫国在所有的特护医疗设备撤除一小时后,面带笑容停止了呼吸。

从葬礼回来的路上,老赵开着车,对后座上的冯佳欣说道:“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就是对你爸最大的安慰,其他的都是形式,是做给别人看的。”

冯佳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车外的街景。

老赵继续说道:“你爸给你留下的产业不能丢了,你就安心在北京待着吧。这几年你锻炼得也可以了,能自己撑起来了。我过两天就回加拿大……”

冯佳欣转过头来,惊讶地问道:“您干嘛这么早回去?”

老赵说道:“前阵子加拿大乱得不像样儿,听说现在总算安稳下来了,我想回去看看,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再回来。”

冯佳欣掏出手机,查看着国际新闻,当刘风的照片出现在手机屏上时,她愣住了。

冯佳欣皱着眉头连续划动手机屏幕,仔细读完了整篇报道,又翻回到刘风的照片,把手机递给老赵,说道:“赵叔叔,您不是说刘风已经死了吗?这新闻里怎么说他被判了二十年徒刑?”

老赵瞥了一眼手机,漫不经心地说道:“可能是同名的吧?”

冯佳欣肯定地说道:“不可能,我认识他,这照片里的人就是他。”

老赵腾出一只手,接过手机,举到眼前认真看着,说道:“还真是这小子。邪了门了,我朋友明明告诉我他出去打猎的时候被熊咬死了。”

冯佳欣说道:“您订机票的时候,也帮我订一张。”

老赵回头看着冯佳欣,问道:“你要干啥?”

冯佳欣说道:“我要和您一起回加拿大。”

老赵又问道:“你回加拿大干啥?”

冯佳欣说道:“您别问了成吗?”

老赵转回头去开着车,说道:“你是想去找刘风那小子?”

冯佳欣低头不语。

老赵叹了口气,说道:“佳欣,听叔一句劝。别跟那小子有啥瓜葛,自打我头一回见到他,我就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

冯佳欣说道:“他不是坏人。”

老赵说道:“我没说他是坏人,他要是坏人你也就不会坐在这儿了。你没仔细看看那新闻?他为啥被判了二十年?”

冯佳欣又转头看着车外,说道:“这和我无关。”

老赵说道:“这种人我在部队里见过,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上了战场都是不要命的货。不打仗的时候也安分不了,瞅着机会就能作大业。这次被判了二十年,保不齐就是捅了个大篓子。现在你爸走了,你就是整个集团当家的,几万号人要跟着你吃饭呢,不能再耍小孩儿脾气了……”

冯佳欣打断了老赵,说道:“算了,我还是自己去订票吧。”

老赵说道:“你怎么这么轴呢?跟你爸一个脾气。我问你,你回加拿大了又能咋地?你想把他从局子里捞出来?加拿大不是中国,那儿是洋人的地儿,咱们说了不算,有钱你都没地儿使去。要是就为了见他一面也犯不上折腾一趟。这么着,我先回去打听打听,你等我信儿然后再说,行吗?”

冯佳欣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您明天就回去吧,我送您去机场。”

老赵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是要赶着押解我出境啊?”

冯佳欣笑了笑,说道:“侄女不敢。”

老赵“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老冯家的人还有啥不敢干的?”

自从卢卡斯死后,汤姆的日子一天都没安生过。不断地有各种人来找他,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是为了卢卡斯的事。这些人用尽了手段试图从汤姆嘴里得到刘风的消息,想要为卢卡斯报仇。汤姆家的房门经过几次折腾后,已经变得摇摇欲坠,形同虚设。他索性敞开大门,任由外人进出自己的家。对所有人的询问,他的回答一律是杀死卢卡斯的人是个从外地来的仇家,得手之后已经逃回了中国。

老赵回到加拿大后,一直联系不上卢卡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汤姆,这个和卢卡斯混得最熟的小兄弟。于是,他也找到了汤姆的家,只是这次汤姆的说辞失去了效力。

老赵毫不客气地给了汤姆一记耳光,抓住他的衣领说道:“你他妈的少跟老子耍花活,麻溜儿地赶紧说,卢卡斯是谁干死的?”

汤姆的脸马上肿了起来,他捂住脸颊,用不流利的汉语说道:“大哥,我……我真的不……不知道。”

老赵说道:“你小子蒙别人可以,蒙不了我。卢卡斯的六个兄弟让你带路去找人报仇来着,对不对?他们全被人干死了,对不对?”

汤姆惊讶地张大了嘴。

老赵继续说道:“你他妈的要是不认识那个人,怎么会给他们带路?汤姆,你小子一天到晚的玩儿心眼,谁都敢骗,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是不是非要等我给你上点儿手段才能老实交待?”

汤姆惊恐地说道 :“别……不要,我说,是刘风干的。”

老赵又给了汤姆一记耳光,骂道:“放屁!你编谎也给老子整点儿靠谱的。就凭刘风那两下子,他能干死卢卡斯?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卢卡斯教给他的。还有,卢卡斯那六个小兄弟都是他从越南带过来的,就那么容易让刘风一个人给干死了?看来今天你是想死扛到底了……”

老赵一把攥住汤姆的一根手指,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是谁干死的卢卡斯?不说实话,老子把你的鸡爪子一根根都撅折了!”

说着,老赵手上微微用力,汤姆疼得龇牙咧嘴,跪到了地上,哀嚎着喊道:“我说的是实话!卢卡斯真的是刘风杀的,他的兄弟是别……别人打死的。”

接着,汤姆把那天在刘风家小区发生的事向老赵讲述了一遍。

当时,汤姆被赶下车后,一直没有离开小区口,只是躲在一棵大树下抽着大麻,想等卢卡斯的六个手下办完事后再搭他们的车回家。没过多久,两辆黑色箱式货车急速驶进小区,汤姆好奇地跟着进了小区。等他走到凯茜家附近时,正看到四个黑衣人打死了从凯茜家跑出来的六个越南人。汤姆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现场。

老赵听完汤姆的讲述后,放开了他的手指,半信半疑地说道:“好,就算你说的是实话。那你说说,刘风是怎么弄死卢卡斯的?”

汤姆揉着手指,哭丧着脸说道:“刘风当时是来玩儿命的,卢卡斯用刀砍他的时候,他根本就不躲,硬挺着挨了一刀,然后捅了卢卡斯一刀。我估计卢卡斯也没想到刘风会来这一手,所以才着了他的道。”

老赵沉吟着,微微点头,说道:“嗯,这种事儿那小子倒是能干得出来。看来,卢卡斯是让小家雀给叼了眼了。”

汤姆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

老赵呵斥道:“少他妈的废话,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

汤姆缩了一下脖子,不敢再发声。

老赵踹了汤姆一脚,说道:“行了,别杵这儿了,老子一看你那大烟鬼的德性就来气,给老子滚!”

汤姆点头哈腰地说道:“好,好,我马上就滚……”

随即,汤姆又醒悟过来,嘻皮笑脸地说道:“这里是我家啊,你让我滚到哪里去?”

老赵又踹了汤姆一脚,说道:“傻B,就你这破地儿还没待够啊?你知道那些黑衣人是啥人不?你知道这么多事儿就不怕还有人找上门儿来?加拿大不是啥好地方,你不趁还有口气儿,赶紧地滚回老家去,将来死在这儿都没人给你收尸,知道不?”

汤姆试探着问道:“那你来干什么?”

老赵一瞪眼,说道:“老子办完事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