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秦淮月》二十六

 

那晚,秦家老爷子倒也把自己的希望说给儿子秦俊生听了,他说:“如今国家有难,你任职军中,我也不好说什么。等战事消停了,我希望你还是去鼓楼医院那样的教会医院做医生,我们家都是基督徒,你最好……”“爸,我更是一个中国人,如今东三省没了,日本人随时可能打过来,你不知道我在前方看到的那些战场上的血肉模糊……”打断父亲的秦俊生也被父亲挥手打断:“好了,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说,你在中央医院那样的地方,除了看病救人,自己也要多小心。” “我会的。对了,爸,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们刘院长今天对我说有可能会送我去哈佛医学院附属医院进修。”秦俊生告诉父亲。

秦老爷子并没有秦俊生预期的欢喜,他沉吟道:“你若真能去美国,倒是可以帮我去看看约瑟夫爷爷,他也老了!我年轻的时候,约瑟夫爷爷也想把我送到美国去读书的……” “那你怎么没去?” 秦俊生还是第一次听父亲说这事儿。“那时候约瑟夫爷爷一直和我一起在寻找你的爷爷和奶奶,想找到他们征得他们的同意,但我在这之前认识了你妈妈……”秦春河想起陈年往事,却觉得很难与儿子说得清楚这里面的错综复杂,人生本来如此,看似一件又一件不相关的事情,偏偏是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也就在这若隐若现的奇妙关系中,他们相互影响着、牵制着。所以,大时代是会影响一个人一生的走向,但是说到底,一个人的人生,最终还是受个体的性格影响最大,因为在时代的变迁中,个体的个性会促使他做出一个又一个他所特有的决定和选择。

秦俊生和胡礼为便是如此。两个人的性格很不一样,秦俊生比较富有激情,对什么事都充满了热情,可也正因为此,容易把事情想得简单,也容易失望和冲动;胡礼为比较温吞水,慢热,可是却有一股韧劲儿,貌似缺少热度,但是却能保持长久。这一对好兄弟也是因为性格互补在大学里成了好朋友,长的比较矮小的胡礼为一直视英俊潇洒、热情奔放的秦俊生为骄傲,加上秦家上上下下都对他友好关心,他对秦家的大小姐更是倾慕在心,但是觉得自己家庭在沦陷区,自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优势,似乎配不上秦家小姐,故而他一直偷偷的爱慕而已。

秦俊生却看出了好友的这份藏起来的心思,这天夜晚皓月当空,他和好友坐在院子的枇杷树下,便直接了当地问:“我看出来了,你对我妹妹有点意思,对不对?” “嘿嘿嘿,我哪配得上啊?你别拿我开心了。”胡礼为没有否认自己的意思,只说自己的自卑。“我那妹妹从小被我们一家娇宠惯了, 我看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能忍得了她。我不是拿你开心,我觉得挺配的呀!我们家小妹马上就高中毕业了,不肯去上大学,整天说要去唱京戏,我爸那个老学究,哪能容忍自己家的女儿去唱戏呢?我看我妈就挺喜欢你的,挺愿意找个医生女婿的,咱中央医院的,差不到哪里去…… 胡礼为一揖到地,衷心地说:“谢秦兄你看得上兄台,有你做后盾,我就放胆去追令妹了,我从小就想要个娇滴滴的妹妹好好宠一宠。” 秦俊生哈哈大笑,捶了好友肩膀上一下,说:“Good Luck!”(祝好运)

胡礼为也告诉秦俊生一件事,这段时间去了前线的秦医生可能不知道,中央医院出了好几起医疗纠纷案,开始两起都是病孩童被治死,后来有高官夫人吞食鸦片没救过来之类的,还有外科沈主任被两次告到法院,因为他手术的病人不治,不过,法院都判无罪。胡礼为说:“反正这段时期你不在,我们中央医院常上报,被媒体尤其是中医界的媒体攻击指责,说我们医院医师不负责任,管理不到位,视人命如草芥等等”。秦俊生听了有些愕然,问好友:“为什么是中医界呢?” “这个说来话长了,你还记得废旧医令里的条款吗?”胡礼为问。秦俊生想了一下,回答:“好像是五十岁以上就不可以行医,行医需要行医执照,要登记,对不对?那也合理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湖郎中都可以给人看病,人命关天啊,当然应该有一定的规范,否则你我这些经过正规医学训练出来的人,情何以堪啊?” “是啊,但是, 刘院长这一推举废旧医令,肯定是断送了不少人的生路,得罪了一大批中医界的人。现在我们医院出了几个医疗事故,那他们还不趁机攻击?不过,俊生,我告诉你,也许应为这个吧,刘院长对中医更加抗拒,现在谁在他面前提中医,那简直就是跟他作对!”胡礼为对好友说。“至于吗?我看刘院长挺宽容的啊,那天党部的人想找我茬,他一下就帮我挡了回去,还说会推荐我去哈佛医院进修呢。”秦俊生这么为院长辩护,胡礼为因为这两年在院长的指引下搞传染病的防疫工作,跟刘院长接触的比较多,所以才把院长最深恶痛绝的事说给好友听,一听院长要送好友去美国,也为他高兴不已。

秦俊生在家休息了两天,又回到中央医院上班了。

一进外科科室,就见几个护士和医生都噤若寒蝉的摸样,一个小护士看见秦医生进来,拉了一下他的衣角,指指桌上的一份报纸,秦俊生一瞥,报纸上写着“中央医院沈克非主任用精湛的医术,挽救了汪院长的生命,汪精卫为表感谢,送沈一千元…… 小护士咬秦医生的耳朵:“沈主任刚才发过火,说报纸一派胡言,污蔑他…… 小护士还没说完,转过身的沈克非看见秦俊生,对他指了一下,说:“秦医生,你来的正好,你马上打电话让中央社的记者过来,说明我没有收汪院长的一分钱,他确实想给我,可我没收!我只收了这个!” 沈克非指了指墙角的一块匾,那上面有四个字“ 拯危起废”。沈克非吩咐秦俊生:“这件事一定要说明清楚!不能再误导民众!”

待续  长篇小说《秦淮月》二十七

长篇小说《秦淮月》(暂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