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到糖芋苗这道饭后甜点,已是笑声不断,大家尽兴。
黄伯从外面匆匆进来,对男主人说:“老爷,你的学生徐晚舟来访,说要事要跟你说,我让他在你的书房里等候。”
秦春河愣了一下,想不出为何自己的得意门生这么晚要来禀报什么事情,好在这团圆饭也吃的差不多了,他舀了一勺粉粉甜甜的小芋头,细细嚼碎咽下,起身,对大家说:“你们慢慢吃,对了,俊生,吃完,陪你妈打一圈家庭麻将,她唠叨了好几次了。香,你也正好跟俊生秋月他们小两口商议一下该说的事儿!我去看看我的学生。”
秦家老爷离开了餐厅,大家陆陆续续也都吃好了,巩桂香让下人们在太阳房里把麻将台子放好,黄妈又张罗着茶水和瓜子花生之类的茶点,秦家老太太坐南,秦家老大坐在老太太的右边,秦家老二坐在老太太的左边,秦家小妹坐在母亲的对面。巩秋月搬了板凳,坐在秦俊生的旁边观战,胡礼为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被秦惠生警告:“胡大哥,你可不许说啊!” 胡礼为赶紧摇头摆手:“我绝对不会说的。” 秦老太太发话了:“礼为,你不如坐在惠生的旁边,好帮她参谋参谋,她比较冲动的。” 秦惠生也不反对,但是再次警告:“胡大哥,你可以坐在这里看我的牌,只参不谋,且看我打他个落花流水!” 那个落花流水四个字她使用京戏的腔调捏着嗓子眼说出来的,引得秦老太太摇头:“好了好了,好好说话,这里不是戏台子。”
要说秦家的麻将桌,也是难得摆出来一次,最多每年过年的时候,看见三个孩子围绕身边,秦妈妈一高兴就要兄妹仨陪她打麻将,说正好一桌。三兄妹也都是很小的时候就被母亲教会了打麻将,只是,平常难得有空聚在一起,陪母亲打麻将还不如说是享受一下与妈妈在一起聊天的乐趣,共享天伦吧。
一般来说秦家俩兄弟不大在乎输赢,谁坐在母亲的下首,都会故意给母亲冲牌放炮,让老太太胡一下逗开心,秦家小妹就不大知道这点,就是想赢,虽说不论谁赢,都会给她这位家里最小的“吃红”,可她还是喜欢自己赢。
秦俊生看母亲一直在扔筒,接着又扔条,就猜到老太太肯定留着万字,他手里倒是有个一万,还有个九万,他扔掉一个九万,秦妈妈吃了一个七八九万,摆在台面上,秦小妹直呼她晚一步,看来她也留了万字。秦老大把老太太扔掉的筒给碰了回去,往台上也扔了一个五万,说:“小妹,给你的。” 秦小妹撅着嘴巴撒娇:“谁要五万了,人家要的不是这个。” 秦俊生深知母亲喜欢留头留尾的牌风,因为头尾对胡,都是加一分的,再看到母亲从这会儿起,摸上手的牌几乎立刻就扔掉了,猜出母亲已经听牌了,到他出手时,他拿起那张一万,看向身边的巩秋月,秋月对他一笑,那笑里是满满的懂得,她故意轻声说:“二表哥,你真的要想好了,小妹可能正等着这张呢!”秦惠生一听,马上说:“二哥,你快出啊,我一时胡不了的,哎呀,二嫂,我叫你二嫂呢,你别拉二哥的后腿啊!” 秦俊生“啪”地扔下那个一万,立刻秦妈妈的笑声就起来了:“哈哈哈,我胡了。”
秦妈妈一高兴话也多了起来:“秋月啊,你看,惠生都改口叫二嫂了,你也该改口了吧?” 巩秋月脸一红,说:“就是姑妈叫习惯了,一下子改、改不过来。” 秦俊生也帮着说:“让我一下子不叫舅舅,叫爸爸,还真有点别扭。” 秦妈妈正色道:“说到你舅,他不久前来城里,说开始准备你俩的婚事了,这次你们再不办婚事,他就不认这个女儿,也不认你这个外甥了。” 秦俊生笑道:“不认外甥没关系,认女婿就行了!” 秦妈妈摇头道:“没见过你们这样的,这么大年龄了,还不结婚,你们也算新青年自由恋爱的吧?” “妈, 二哥二嫂那可是父母之命,指腹为婚!”秦惠生故意说。
“小鬼,你瞎说什么!我们那会儿纯粹为了讨老祖宗的欢心说着玩儿的,他们两若不愿意,我们难道还会强迫他们吗?若能强迫的来,能让他们一年又一年的拖到现在吗?”秦妈妈这么说女儿。
“秋月啊,你这助产师的培训到明年秋天可以结束了吧?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秋天的时候先在城里办一场婚礼,你爸爸和我都希望你们就在莫愁路教堂里举行婚礼,到了过年时回门在巩家村再办一场,我哥嫂也就满意了。俊生,你明年从秋天开始都不许再到处跑了,从现在到秋天, 也就大半年时间吧,你们俩都给我好好准备着。” 秦妈妈总算把这场麻将的重要主题说清楚了,秦俊生和巩秋月相视一笑,也是到了携手共度人生的时候了。
大家正乐呵呵的打着麻将,从秦春河的书房通往太阳房的门打开了,秦家老爷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脸严肃,对秦俊生说:“俊生,你进来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秦俊生把坐位让给了巩秋月,对麻将桌边上的一圈人说:“你们继续,我跟我爸说会儿话。”
秦春河问儿子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俊生,你昨天是不是抢救枪杀汪精卫的枪手了?”秦俊生很吃惊,吃惊父亲忽然过问他的工作,而他很少回家谈论他在中央医院的工作,毕竟那里是首都的军医院,出入的都是党政军要员。他疑惑地问父亲:“爸爸, 你怎么会知道的?” “这么大的事件,人人皆知啊。”秦春河以为儿子说刺汪案。“不是,我是说你老人家怎么会知道我主救孙凤鸣?”秦俊生再问。
“哦,他叫孙凤鸣啊?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不过,我知道他是挂名在晨光通讯社下的记者,晨光通讯社的社长华克之曾经是我金大的学生。当然,他毕业多年了。”秦春河对儿子说。
“啊?华克之现在被悬赏五万大洋缉拿。” 秦俊生告诉父亲。
“大家都说这次刺汪案与蒋委员长有关,蒋很被动,现在晨光通讯社的社长失踪了, 枪手又死了,你秦医生没救活枪手,不仅这社长华克之是我的学生,你秦医生还是我的儿子,他们去学校调查我,也是理所当然的……”秦春河分析给儿子听。
“他们到学校调查你了?就因为这些?我怎么觉得又回到过去搞株连九族了呢?”秦俊生愤愤不平。
“没关系,让他们调查去吧,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秦春河很是坦荡。
事后也确实证明,秦家父子并没有因此事而有任何的负面影响。倒是那个华克之,一年之后,自己印了《告全国同胞书》,说明刺汪案与共产党无关, 是他们几个爱国青年所为,本来的刺杀目标是蒋介石,而汪精卫被刺,纯属孙凤鸣的临时决定…… 。华克之的悬赏金额一下子上升到大洋10万元。后来这个华克之加入了共产党,想去延安,却被婉拒, 因为共产党怕引起国民党的反弹,他留在香港和大陆之间,做地下党的工作,1955年被打成反革命,判刑11年,他用一双筷子自己戳瞎了自己的眼睛,不知是否是为自己无眼识人而有的后悔之举?
待续 长篇小说《秦淮月》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