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秦淮月》五

这一晃就是十几年过去了,约瑟夫在芜湖和南京之间的一个江南小镇铜井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基督堂,那里不仅是芜湖和南京的中间站,更是离著名的长江边的采石矶不远,那可是传说中诗仙李白溺毙的地方。当然,约瑟夫传道到此并不知道中国这位诗仙有一天会为他带来那些一年半载从宁国回湖北老家探亲的那些人,那些人也是耳闻诗仙和采石矶,又在顺路游玩后有点迷路,才邂逅了约瑟夫和他的小教堂。约瑟夫把小教堂的空间腾出来,晚间提供给过路的旅人,免费让他们居住一晚,也为了同时可以向他们宣讲他的上帝之爱。

约瑟夫的中文始终带着那种奇怪的外国腔,可是,他却已能听得出秦春河的那种湖北腔调了,所以,只要听到像他的小春河的口音,他就必定会跟人家打听秦春河的父母。

这天,约瑟夫给几个留宿在教堂里的人拎来一壶热水,给他们倒水的当口,又听到那熟悉的湖北口音,他放下水壶就又把小春河与父母走散的事情说了一遍,其中一个男人就说道:“哎呀, 你说的是不是秦大哥家的大儿子啊?我回湖北老家时听人说过他们家老大在芜湖丢了,好多年前的事了,他们一家一直在芜湖没敢走,就是怕孩子回去找不到父母。约瑟夫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颤声问道:“ 他们还在芜湖?住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那个男人有点抱歉的回答:“那个、那个我真不知道,我就是在湖北老家时,听家里人在说秦家的事,耳朵里刮进去这么几句,我下次回老家帮你仔细问问。” 约瑟夫怎么能等到他下次回老家呢,他拿来纸笔,要那人口述,他代笔给他湖北老家的人写了封问询的信,并把教堂地址给了那人湖北老家的家人,请他们把所知道的秦家的情况都尽快告诉他,因为秦家丢失的那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一直在找寻父母的下落。

约瑟夫一口气说到这里,有点激动地抓住秦春河的手说:“约翰,你明白吗,你爸爸妈妈一直都住在芜湖,他们怕你回去找不到他们,一直住在芜湖呢!虽说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具体住在芜湖什么地方,但是,我已托芜湖的赫怀仁先生帮我们打听你父母的下落,你还记得你住过赫怀仁先生建立的芜湖医院吗?赫怀仁先生就是你叫他医生牧师的那个蓝眼睛的人啊!现在他们在那一带很有名气了,老百姓们都很信赖他们,有病都会去那里医治。”秦春河却没有约瑟夫那么兴奋,也许他早把约瑟夫当成了自己的父亲,虽说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高兴,可比起约瑟夫的那种激动,他显得有些淡泊,约瑟夫看出来了,拉住秦春河的手坐下来,问:“约翰,要与父母相见,你该高兴啊?”嗯,高兴,可……我现在连他们长得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秦春河也觉得自己怎么不如他的约瑟夫爸爸那么兴奋,反而有一种若相认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的忐忑,约瑟夫也有些明白这里面他们俩人的不同感觉了:“或许我一直内疚,觉得害你与你父母离散是我的罪过,这下觉得马上要找到他们了,我真的如释重负,这种感觉你可能难以体会。这么多年你与他们不在一起,猛然相认,可能都要适应一阵子呢,不过,亲身父母吗,血浓于水,很快就会亲密无间的。”约瑟夫拍了拍秦春河的手,又说:“约翰,你先去铜井,先帮我在那里看管一下教堂里的事情,德仁也在那里,你有问题,随时请教他。等我这边与老牧师商议完事情,我就在那里与你会合,然后,我们俩一起去芜湖,这趟一定能找到你的父母。”

二十岁的秦春河,白色的西装,白色的皮鞋,再加一顶白色的西式的帽子,走在江宁府乡间的那个叫铜井的小镇的青石板街上,是非常引人瞩目的,那里虽说有了洋教堂,约瑟夫在小镇上几乎人人都知晓,大家都知道那个洋人会给穷人发馒头,还为没钱读书的孩子们建立了一个小学堂,但是,街上的行人大多是长袍马褂的穿戴,男人的身后都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秦春河被街道两边的居民投过来的那种目光,弄得挺不自在的,现在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约瑟夫每次离开江宁府都会穿上灰色的长袍子,还会换上一双黑布斜面手衲白色鞋底的老布鞋。

好在铜井的小街并不长,从头到尾几分钟秦春河就快走完了,当他看到小街尽头那座小桥和小桥边一排青色的杨柳,他知道约瑟夫建造的小教堂就在小桥的那一边。

他迈步上桥,抬头看去就是那尖尖的教堂钟楼顶,一只鸽子正飞到那方向针上歇息,清风拂面,吹走一些夏日的炎热,小河的河水轻唱着从脚下流过,水边的杨柳一条一条如少女的秀发在风中微颤,秦春河正在桥上欣赏着着这江南美景,蓦然,耳里传来一阵悠扬的钢琴声,是从小教堂那边传来的,他熟悉那首歌: Amazing Grace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奇异恩典,何等甘甜,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我罪已得赦免;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  前我失丧,今被寻回,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瞎眼今得看见

……

在这偏远的乡间小集镇,谁可以弹奏这么优美的曲子?他知道自约瑟夫回江宁府后,教堂就只有德仁一个人在打理,德仁是不会弹钢琴的。秦春河随着音乐轻声用英文唱着这首奇异恩典,带着十二万分的好奇,快步走向琴声的来处。

待续   http://www.overseaswindow.com/home/nodebody/30478/7

小说从头读: 长篇小说《秦淮月》(暂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