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劍千秋-- (又名永恆之劍或劍與十字架)-[第一章] 山明水秀,地靈人傑

 [第一章] 山明水秀,地靈人傑

         沉重的晚鍾迴盪在落日餘暉的山城, 彷彿告訴人們要做晚禱告了o 這個建于阿爾比斯半山腰的小城堡,景色優美,尤其在暮靄漸合的黃昏,一抹殘陽染紅了湛藍的天邊,如詩如畫, 自中世紀以來,就少不了詩歌讚美它的優雅及絢麗o 這個小城的居民,世代居住於此,大部分是虔誠的天主教徒,主要靠農耕及狩獵或放牧維生,屬于封建城主的佃農,然而其中也有少數的手工業者,如鐵匠瓦匠等自由商人,負責生產生活用品,供應居民生活器具所需;城主家族及其雇用兵則負責地方治安及司法的責任;平時負責保護居民安全,警戒附近盜賊;戰時則組織招募軍隊,出城征戰o

       此城雖然地處偏僻的群山之間,但是由於位置于法國,瑞士,及義大利三國要衝的阿爾匹斯山的隘口上,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自從二世紀建城以來,就經過多次戰爭的劫難o 這個名叫聖圖倫諾的山城,最出名的不是它的歷史地位,而是它的修道院,規模宏偉,歌德式的教堂頂尖由山腰聳立直上雲霄,讓信徒有最接近上帝的遐想o而傳說好幾屆的教皇及皇帝都愛來這裡避靜(就是與世隔絕,修心養性的意思,類似于中國佛家的閉關),就是因為鍾愛其山明水秀,飄逸出塵o 它的鐘聲也有如晨鐘暮鼓,讓人聽了有如心靈洗滌得乾淨,不染凡俗o

            可是此刻,剛剛敲完鍾的小男孩可不是這麼想,他心裡一刻都安靜不下來,眼睛四下溜來溜去,當他發現監管他的胖修士不見蹤影,可能是去吃晚飯去了o 他心裡暗喜,趕緊從鍾樓悄悄爬下來,躡手躡腳地看看四下無人,他一下子溜到馬棚裡,順手牽過一隻黑毛驢,毛驢叫了起來,嚇得他手足無措,趕緊丟下毛驢,沿著後牆爬上棚頂趴著不敢動o 好在沒有人經過,他得以從容爬起來,沿著修道院的後圍牆,來到一個木柵門邊,這是個給畜生牲口進出的門洞,年久失修,他用力一拉,那鎖就如摧枯拉朽一般脫落,他側身就擠出門來,沒想到門外是個斜坡,他一腳踏空就滾了下去,一直到坡底才被灌木叢擋住,他也被撞得七葷八素地昏死過去o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覺得臉上濕濕黏黏,才慢慢掙開眼睛,好傢伙,一隻碩大的聖伯納狗正津津有味地舔著他臉上的血跡及泥土o 這是阿爾比斯山上農家經常用來牧羊的巨型狗,也經常用來拉車運送農產品,但是此刻正在替他療傷o他正想翻身起來,可是全身疼痛得動彈不得,那狗已經刁著他的衣領,準備拖他走,他掙扎著想脫身,可狗比他力氣大,一下子就將他拖走好幾步o 他驚慌地拳打腳踢,卻不得勁,慌亂中,忽然聽到一個嘹喨的笛聲,那狗將他放開,一轉身就往聲音的方向飛奔而去o 不久之後,就帶著一個牧羊女打扮的小女孩來到他跟前o

"你是誰?怎麼會跌倒在這裡?" 牧羊女孩問道o

他看她一臉天真爛漫, 好像不會有惡意, 才放下心說:"我叫斐迪南,從修道院跑出來玩,在裡面太悶了…"

牧羊女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一會兒,才說: "真的?我一直很想去修道院看看, 可是我父母不讓我去, 說是城主在那裡靜修, 不可以去打擾哩…"

斐迪南說:"你如果真的想去玩,我可以帶你去,但是今天不行,我好不容易得到自由,一回去就完了,他們會把我關起來,還會吊起來鞭打o"

"為甚麼?" 牧羊女孩一臉不解地問道o

"因為我養父嫌我調皮, 才將我送到修道院交給修士們嚴加管教, 裡面的修士都很兇, 不准這, 不准那, 我因此常常犯了他們的戒律,被罰在鐘樓敲鐘,我的耳朵都快被那口大鐘震懷了,到現在還耳鳴不已呢?" 斐迪南恨恨地說o

"你真可憐! 原來我們每天聽到那悅耳的鐘聲,都是你敲的,但是因此而傷害到你的耳朵,真令我過意不去呀!" 牧羊女同情地說o

"沒事, 久了就習慣了, 對了, 你叫甚麼名字?" 斐迪南問道o

"你叫我瑪麗亞好了, 他們都是這樣叫我的!" 牧羊女孩露出燦爛的笑容, 愉快地回答o

斐迪南拿起樹枝在地上寫上用拉丁文拼音寫了瑪麗亞幾個字母, 對瑪麗亞說:

"這是你的名字!", 但是瑪麗亞卻有點茫然,搖搖頭說: "我不知道,我不會認字!我叔叔說女孩子家不用認識字,將來只要煮飯織布,帶孩子就行o"

"我教你寫字, 好不好?" 斐迪南說o

瑪麗亞開心地說: "你真的願意教我寫字?太好了!", 說罷就跳起來擁抱斐迪南o 後者大叫一聲: "哎呀,好痛,你碰著我的傷口了…"o

         瑪麗亞慌忙放開他,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鄉野長大的孩子比較不拘小節,看著他頭臉及脖子,耳朵,都被刮傷,手腳膝蓋到處傷痕累累,關心地說: "很痛嗎?我幫你包紮好不好?"說罷就拿下自己的頭巾, 七手八腳地用水幫他擦乾淨傷口,然後將自己裙子的下擺撕下成一條布帶,幫斐迪南包紮起來o 別看她小小年紀,做起來挺俐落,三兩下子就包紮好了,還在附近檢了條筆直的樹枝給他做拐杖,看著她熱心地在忙乎著, 斐迪南心裡一陣感動,從小失去父母的孤兒,在養父及修道院那裡都得不到溫暖,而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卻對自己那麼關心,眼睛一時忍不住濕潤起來,趁著瑪麗亞去取牛奶的空檔,他偷偷地擦乾眼淚,無論如何,不能在別人面前掉眼淚,男孩不能哭,這是從小養父定的教條o

          兩人談著談著不知不覺太陽已經下山了,天色逐漸黯淡下來,瑪麗雅讓他喝碗牛奶後,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說: "我得趕羊回家了,不然叔叔會罵我的,你呢?你要去那裡? “o 斐迪南搖搖頭說: "我沒有地方可去,離開修道院我就無家可歸了!” o

瑪麗亞說:"那怎麼辦呢?你願不願意到我家?我家就我祖母和我兩個人!離這裡不遠,就在山腳下…"

"這樣方不方便?你祖母兇不兇?" 斐迪南踟躕地說o

瑪麗亞說:"一點都不兇,我祖母人最慈祥了,你到我家就知道了,好了,就走罷,不過我得先把羊趕到叔叔家的牲口圈子裡才行!"

         說罷站直身子, 將手指放入口中吹口哨,那隻大牧羊犬飛奔而來,直撲到瑪麗雅身上,人狗一起在地上打滾,費迪南看了心理很羨慕,但是不敢走近那狗,因為牠體型太大了,幾乎有如一隻狗熊一般ο
         他們走到山下的村莊,已經是萬家燈火了,農村的炊煙裊裊,遠遠就聞到晚餐的香味,使得斐迪南更加飢腸轆轆,在修道院那裡有聞到這種味道?修士們衣食簡單,目的在於追求性靈的昇華,所以儘量克制對物質的需求慾望,但是小孩子怎能體會這些?
         走到一家農莊大院前面,瑪麗雅叫他在外等候,那是她叔叔家,她把羊群趕進去羊圈裡,和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打個招呼,就一溜煙跑出來,拉著他的手說:"走吧,到我家去!"ο
          瑪麗雅的祖母是個很和善的女人,看到斐迪南的狼狽模樣,心裡十分憐惜,馬上給他們張羅晚飯,農家沒有甚麼可口的食物,盡是些粗糧,可是對飢腸轆轆的斐迪南來說,已經是無比的佳餚美味了o 
         這樣, 孤兒斐迪南就在瑪麗雅家住下來,他平常在鄉間幫忙農活,牧羊,農閒時就和附近牧人家孩子們玩耍嬉戲o時光荏苒,一晃就是幾年, 斐迪南也長成為十五歲的健壯少年,他身強體壯,附近的孩子都打不過他,漸漸地他成了孩子王ο有一天,幾個鎮上來的地痞無賴來偷瑪莉亞家地窖的葡萄酒,被他打跑,後來才知道是當地稅吏的寶貝兒子們,由於瑪利亞一家得罪不起稅吏, 為了避禍, 所以瑪利亞的叔叔介紹他到一個貴族的莊園做雇用工,於是他不得不離開了瑪利亞一家,開展了人生的另一頁ο
         在圖倫諾城近郊有個很大的密林覆蓋的山坡地,裡面有個廣闊的封建莊園◦自從來到這裡打工之後, 斐迪南像劉佬佬進了大觀園,一切都那麼新鮮有趣ο園裡有許多大理石雕像,紀念這個家族祖輩英雄們, 而那碉堡似的正屋上面還插著封建領主的紋章旗幟,據說主人雖然只是個伯爵,卻和以往幾屆的教皇及皇帝都有姻親關係ο
        天剛好是主人圍獵的日子,大隊人馬帶著獵狗獵鷹,追逐野獸左右飛奔馳突,好不熱鬧,他也跟著園丁家丁們敲鑼打鼓驅趕四周的飛禽野獸,好讓獵手有獵物可打ο突然間,一隻大野豬從林子內闖出來,而主持圍獵的主人的馬受驚,人立而起,將主人掀翻落地, 菲迪南立刻趨前用樹枝趕走野豬ο這時主人悠悠地爬起來,斐迪南趕到將他扶起,他就問道:

"我是這裡主人安德路•古奇尼伯爵,你姓名叫甚麼來著?"
"主人, 我叫斐迪南ο" 斐迪南恭敬地回答ο

"好,剛來的罷? 家鄉那裡?" 古奇尼伯爵慈祥地端詳著這個勇敢的年輕人ο

"是的,主人, 從魯卡地區來ο" 斐迪南抬起頭正視老伯爵ο

古奇尼伯爵點點頭,說:"我很喜歡你的勇敢,這樣吧,從今開始,你不用在園子裡幹那些粗活了ο 你跟我的小兒子做他的隨從,這是個騎士見習生的職位,你願意嗎?"

斐迪南喜出望外,連忙答應◦因為在當時的封建社會制度,這是貴族賜給平民的榮耀,做個見習騎士,將來有機會隨主人出征,有了戰功以後,就可以真除為正式的武士或是騎士,因此也是平民階級晉升貴族階層的少數管道之一ο

古奇尼伯爵搖手阻止正要跪謝親吻他手的斐迪南,說:"你先別忙著答應,我的小兒子是個很驕傲的傢伙,做他的隨從可不輕易,已經被他趕跑好幾個人,連他的劍術師傅都被他打跑了,我還得先問問看他答應不…"             小少爺果然難伺候, 他和斐迪南年紀相當, 上工第一天就給來個下馬威ο 當僕人領著斐迪南去見他的時候,他問斐迪南:

“你會打鬥嗎?做我的隨從必須通過我的考驗才行!”

斐迪南小心翼翼地回答:”少爺,我會打架,但是不敢和你打,怕傷害到您ο”

小少爺冷笑一聲:”別客氣,用不著怕傷到我,有本事儘管使出來,到時候誰傷誰還不曉得呢?準備好了?我要出手啦!”

“好吧,那麼,少爺,你就來吧!” 斐迪南脫下外衣,站在原地,等小少爺先出手ο

             小少爺踏步上前,左手在他臉上虛恍一招, 斐迪南正要閃躲, 小少爺一個旋身偷步就卡住他的退路,然後右肘一頂住他肋骨,用力一推,他就被打翻在地上ο 斐迪南在鄉下雖然會打架,可是居然招架不了小少爺的一拳半腳ο 他心裡很不服氣,這個看來塊頭並不比我大的少爺不可能比我利害,我僅僅是不小心罷了ο 於是,他馬上爬起來,頭一低就朝小少爺衝去,後者一閃,讓過了他,在他屁股上補一腳,讓他跌個狗吃屎ο

            斐迪南氣喘喘地趴在地上,羞愧難當,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背後衣領被一隻大手提起來,一個宏亮的聲音說:”小夥子,起來,不要被他嚇到…安東尼,你又欺負人了是不是?你這樣下去,可再也找不到隨從了呀!”

            斐迪南 抬頭一看,一個高大的身影聳立在眼前,他身上披著華麗的大斗篷,頭戴紅白羽毛的闊邊帽,腰配銀韒長劍,足登時髦鹿皮過膝長靴ο 那人轉身面對小少爺,後者興奮的大叫:”狄亞戈叔叔,你甚麼時候回來的,也不預先通知我,一去就是幾年,讓我想死了,外面的世界如何?有沒有新的打仗故事可以告訴我聽?” 小少爺安東尼熱情地擁抱這個不速之客ο

          高大瀟灑的中年劍客端詳了安東尼一會說:”兩年不見,你又長高了,看來你的拳藝大有進步,可是還是如小孩子一般,老是想聽我的故事ο 行,我說,可是得先給我弄杯新鮮的葡萄酒來潤潤喉, ...”◦

安東尼少爺笑嘻嘻地看了斐迪南一眼,說:”那還不簡單,喂,那個新來的,你去拿壺葡萄酒來…”

斐迪南悶悶地站起來,說:”少爺,我不知道酒在那裡!我今天才來這裡,一切都還陌生哩!”

            安東尼皺起眉頭,說:”真糟糕,那麼,這次叫老管家帶你去,以後你得學會這些地方,這是第一課…對了,讓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劍術啟蒙老師,鼎鼎大名的黑武士!,他可是聖馬克劍會的第一把好手呢! “

            狄雅戈連忙搖手搖頭不迭:”別聽他胡說,誰做他的劍術師傅誰就倒楣,不但丟飯碗,臉上還要帶帶點記號才能脫身…去吧,小夥子,把酒拿來,我再和你們聊聊…” 說完轉頭對安東尼說:”你這僕人不錯,如果我的眼光沒有看錯的話, 是塊可以調教的料子, 你應該收留他!” 安東尼帶著狐疑的眼光看著斐迪南離去的背影ο

            斐迪南跟著帶他來的老管家保羅來到作坊,遠遠就聞到葡萄汁的香味,還有各種香料的味道,一大群女工正忙著在釀製酒料,保羅顯然很熟悉這裡的一切,見到每個女工他都能聊上幾句話,招呼打個不停,有些女工還和他打情罵俏,他也老實不客氣地捏一下這個臉,一會兒掐一下那個的屁股,最後還被一個豐滿的女工頭一把抱住,親個不停,他人雖老,可風流不下少年,嘴巴雖然被胖女人堵住,還一面向斐迪南眨眼睛,最後他們瘋夠了,也累了,那個女人才發覺還有個少年人靦腆地站在一旁ο 胖大媽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說:”艾唷,你這個少年人怎麼都不吭聲的?”然後用手指戳保羅的額頭,嬌嗔說:”都是你這個老色鬼,搞得人心慌意亂的…喂,你們來此有何貴幹?” 胖大媽顯然想起他們還有工作要做,耽誤了工作,主人的鞭子可不是那麼好受的,嚴重的還要開除,所以趕緊推開保羅,一面吆喝著其他女工繼續幹活ο 保羅緊緊跟上去,一面口中嚷嚷:”喂,等等,我們要幫安東尼少爺拿酒!”

大媽轉過身來,杏眼圓睜:”大白天喝甚麼酒,少爺發甚麼酒瘋?” 保羅趕緊湊上前去說:”不是少爺喝,是狄雅戈老爺要喝!”

大媽一聽,當場愣住,半响才開口:”甚麼?他不是遠征土耳其了嗎?怎麼會來了?”

            保羅鬍子一翹,瞪大了銅鈴眼:”他有腳啊,愛去哪誰管的了?何況他又是老主人的表兄弟,這裡不就是他的家嗎?在外面累了,回家歇歇腿不行嗎? 呃..” 說著手又不老實地輕拍打著那個豐滿的臀部,後者格開他的手,瞪他一眼:”給我放老實點,就你會貧嘴,不過,他這一回來,這裡方圓百里的貴婦小姐們可要瘋狂了,聽說他到現在還沒有娶親呢?” 保羅瞇起眼睛斜看著胖大媽:”那麼,你想不想參加一份啊?”

“去你的,我們是甚麼身份?少貧嘴了,去去去,少糾纏老娘!少年人,酒就在那邊,就拿那壺吧,趕緊回去,第一天上工不勤快,是要吃排頭的,老不死的,別教壞少年人哪!” 嘴巴一面嘮叨著,雙手一面推著他們往外走ο

             當他們捧了酒來到剛才的地方,那個涼亭花棚下空無一人,保羅正詫異發生甚麼事情, 斐迪南耳尖,聽到矮樹叢那邊的草坪上傳來鐵器相擊的清脆聲,也有吆喝聲,正感覺到發生了甚麼不尋常的事情,趕忙順著聲音的方向尋去○等到他們走到空曠的草坪,才看到安東尼和一個陌生人在比劍,而狄雅戈正好整以暇地抽手旁觀ο 兩個人刀來劍往,又刺又劈削,乒乒乓乓打得好不熱鬧,周圍的樹叢花木都遭了殃,被削砍得滿天飛舞著殘枝碎葉ο 打了半天,兩人不分勝負,最後雙方劍抵劍糾纏在一起,狄亞戈站起來拍拍掌,大喝一聲:”好了,停止,今天到此為止ο 沒想到,幾年不見,亞力士的劍法很有進步,安東尼,你可要加緊練習了,你的劍法有很大的漏洞,等會兒我再告訴你…酒來了,小夥子來得好!來來來,先喝一杯潤潤喉!”

               狄亞戈老實不客氣一把將酒壺拿過來,一仰頭對口就嘰哩咕嚕連灌幾口,然後用袖子差擦擦嘴,”喔,好酒…來你們也喝.” 說罷將酒壺遞給那個陌生的劍客ο 那個劍客身材修長,面貌清秀,上唇蓄著當時流行的小八字鬍,但是左眼卻蒙了個眼罩,變成獨眼龍ο 他穿一身墨綠色的天鵝絨勁裝,白色鬆泡的衣領,胸前還掛一個銀製的大徽章,也不知道是身麼身份ο 只見他長劍往右一撇, 抖個劍花,然後還劍入鞘,接過酒壺,也是一 仰頭灌上幾口,他那幾個收劍的動作,不但迅速,而且一氣呵成,瀟灑極了,看得斐迪南暗中羨幕及佩服不已ο

           安東尼順手將劍交給斐迪南,拿起酒壺斟滿兩杯酒,一杯自己喝,一杯遞給斐迪南,後者嚇了一跳,手足無措ο安東尼笑著說:”既然表叔稱讚你,我相信他不會走眼,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親隨了,這杯酒酒當作歡迎你加入我們騎士階層的陣營,過幾天再和其他的人一起舉行正式的騎士見習生儀式ο” 說完,向他一舉手上的酒杯ο

斐迪南聽了,十分高興,趕忙接過酒來,舉杯說:”謝謝少爺賞識,我一定會努力學習做個好騎士見習生!”

          待兩人喝完,狄亞戈高興地對獨眼劍客亞力士說:”難得我的寶貝姪兒肯好好地接納一個隨從,從今起,他就是一個配備齊全的武士了,看來表哥也可以放心了ο倒是你,亞力士,你又升官了吧,今天是身麼風把你吹到我們這個窮鄉僻壤呀?”

亞力士微笑了一下說:”一半是私,一半是公事ο” 頓了頓,繼續說道:

”最主要當然是為老伯爵閣下的喜事祝賀而來,此外我受漢斯會長委託捎封信給您,他一直希望您能回來,和我們一起共事…” 說罷,揮手叫門外的隨從進來,後者雙手奉上一個金飾的封套,亞力士拿過來,雙手恭敬地呈給狄亞戈ο 旁邊的安東尼和斐迪南好奇地圍上來,想知道裡面是甚麼?

狄亞戈有點納悶地緩緩打開蓋有猩紅色火漆騎縫印的信封套,從裡面抽出一張鑲有金色縲絲邊的信箋,讀完後開朗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對亞力士說:

"謝謝漢斯大當家的好意,但是你們應該知道我已經投效聖父,就無法再為皇帝陛下效勞,何況目前大敵當前,我更不能背棄聖父,請你回去告訴大當家我心領了!" ο

           亞力士還想說甚麼,卻被狄亞戈抬手擋住了:"你不用再費口舌了,等亂事平定後,聖父這邊不需要我這把劍的時候,我才有可能再考慮其他的去處ο 當然,如果皇帝陛下能夠在此刻出兵援助,相信聖父一定會盡棄前嫌,和皇帝陛下重歸於好,那麼我也有機會和你們再度共事ο" 聽完後,亞力士不再說甚麼,默然鞠躬而退ο

              當晚,在正屋的議事廳裡, 古奇尼伯爵召見狄亞戈,同時也召集了他的幾個成年兒子及侄甥們,當安東尼帶著斐迪南來到會場, 只見到老伯爵和狄亞戈正在熱烈地討論些甚麼事情,只聽到老伯爵以讚嘆的口氣對狄亞戈說: 
           "表弟,你這次深入虎穴,不但能全身而退,而且能說服蘇丹中止和法國結盟,不但對聖父有功,對整個歐洲也有功勞ο 如果路易十二的鬼計得逞,拜占庭帝國的悲劇就要重演,這回土耳其人佔領的就不僅僅是巴爾幹半島,而是整個歐洲都會被異教徒蹂躪不堪,教堂毀了,聖經燒了,男人被殺,女人被姦淫,那比匈奴阿堤拉或是蒙古巴都來了還可怕,哎呀,簡直不堪設想ο" 說罷,伸手熱情地拍狄亞戈的肩膀ο 
            狄亞戈謙虛地說:"表哥過獎了,我的事情還是未盡全功,蘇丹僅僅是口頭答應,並沒有具體和羅馬方面簽約,我是密使,而非正式的全權代表ο 在東面我們還是得防範他們由海路進軍,還好目前威尼斯的海軍已經有準備,我也連絡了在賽普魯斯島的聖約翰武士團大統領馬德修士,由他們牽制土耳其海軍側翼,相信他們要進攻義大利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所擔心的還是我們內部的敵人,那個反覆無常的米蘭公爵史佛沙和立場搖擺不定的佛羅倫斯集團,勾結可惡的路易十二,一心想推翻聖父,奪取羅馬的統治權ο 我還在伊斯丹堡的時候就聽說法軍已經越過阿爾比斯山和菲拉利的聯軍在波河結集,已經攻下波瑞西亞,正向波羅格那進軍,所以我五內如焚, 想請表哥說服城主出兵馳援羅馬ο"

            古奇尼伯爵踟躕了一會兒,表情凝重地說:"你知道城主是維也納大主教的堂兄弟,皇帝的表兄,當初雖然不贊成維也納主教出面和當今聖父爭奪教皇的寶座,可是也不會胳膊往外彎幫自己堂兄弟的政敵吧! 雖然他和聖父曾經是好朋友,現在他的處境很困難啊,你想他會出面嗎?"

            狄亞戈沉吟半响,說:"問題在於老皇帝的態度,自古以來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和教皇為了爭奪最高統治權就一直明爭暗鬥,而如今他們哈布斯堡家族的野心未免太大了,他們已經擁有大半個歐洲,連教皇這個位置都想囊括,這和那個混帳路易十二沒有甚麼兩樣,只不過一個是明搶,他們是暗奪罷了!只是如果情形這樣…我恐怕無暇參加外甥女的婚禮了,如果任務沒有達成,我個人也得趕緊回羅馬,保衛聖父!"

            古奇尼伯爵站起來,雙手緊緊握住狄亞戈的手,沉重地說:"我親愛的表弟, 我會向城主遊說ο 雖然能不能打動他,我沒有把握, 但是,起碼我會盡力,這點你放心ο此外,我雖然沒有軍隊能夠助你,但是我有他們…" 伯爵伸手指向在座的晚輩們, 繼續說:"他們雖然人少,但是武藝都很不錯,一個人頂十個人用,你看可好?" 
            狄亞戈吃了一驚,說:"那怎麼使得?他們也都是我的親人,萬一出了甚麼差錯,我怎麼向您交代?"

            古奇尼伯爵說:"他們既然身為貴族武士世家,就得出去磨練磨練,光是在家打打獵,比比劍術槍法算不得甚麼, 只有在戰場才能磨練出真正的武士,所以我請求你給他們一次難得機會,去打造出一個個貨真價實的武士,方不辜負了我們家族的頭銜…"

"當然,我並不強求他們這樣做,僅僅是向你推薦,也是希望你給他們一個機會到外面世界歷練歷練…" 說完,環視在座的年輕晚輩們:"你們誰願意跟狄亞戈去羅馬為聖父效勞?"

在座的年輕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我們願意跟隨狄亞戈表叔去羅馬!"

            狄亞戈十分感動,站起來說:"我看著你們長大,如今益發成為有為的青年勇士,對你們的勇敢熱忱,我十分欣慰,也很為安德路表哥高興,這個家族後繼有人o 我十分歡迎你們加入,和我一道去羅馬解圍o 但是我有兩個要求,一是你們年長的跟我去,年輕的留守家園,其次是嚴守紀律,梵蒂岡是聖父駐嗶之地,絕對不能使性子鬧事,冒瀆聖地,這點你們能夠答應嗎?"

眾人高聲回答:"能夠!"

狄亞戈點點頭說:" 那麼,我們儘早出發,明天怎麼樣?"

            古奇尼伯爵說:"別急,根據我最新的情報, 法軍在伯瑞西亞一役雖然勝了,但是也損失慘重,需要時間整補,何況他們要借道比薩公國,比薩公爵也不會答應,可能會有場惡戰,因此估計短期內,他們到不了羅馬,除非從海路進軍,那得看西班牙海軍讓不讓他們過來o 別忘了,西班牙王斐迪南二世和路易十二並非友好,因此我建議你們等到十天後,參加完我女兒的婚禮再出發也不遲o"

狄亞戈點頭說:"好,就這麼一言為定o"

          散會後,大家都興高采烈在談論即將出發到羅馬去見識傳聞的聖彼得大教堂的宏偉規模,從教皇徵召新衛隊的制服談到新式火器的發明與使用等等o

但是安東尼以及幾個較年輕的姪子外甥都悻悻然向狄亞戈爭取參與的權利, 狄亞戈語重心長地對他們說: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有材燒,你們還沒有完全長大,等過幾年你們武藝純熟了,判斷力加強了,你們何愁沒有用武之地?可況現在安德路表哥也需要有些壯丁在家幫忙管理家園!你們安心在家,我這幾天除了會傳授你們一些用劍的竅門外,還會教你們使用新式的火器…諾,你們看這是甚麼?" 說完,從腰間拔出一根管狀的東西,大家瞪大眼睛看他手上之物o

             狄亞戈說:"這是土耳其蘇丹送給我的禮物,雙管聯發的短槍,不用點火,只要一摳扳機,這裡的火石就可以點燃裡面的火藥,將槍管內的彈丸射出去,力量要比弩箭強多了,百步之內射穿盔甲不成問題,包括表哥您的精鋼打造的精緻甲冑o"

大家看得嘖嘖稱奇,慫恿他拿來試試看o 狄亞戈搖搖頭說:"太晚了,這東西壞處是聲音太響,開一槍會驚動整個莊園,明天再說吧!"

等大家散去,古奇尼伯爵和狄亞戈繼續留下來密談ο

“聽說這次亞力士帶來了皇帝的敇令,有意請你做他御林軍統領,真有這麼回事嗎?” 古奇尼伯爵壓低了聲音問道ο

“表哥消息真是靈通呀!敇令倒沒有,只是漢斯大當家的邀請函,他的推薦,皇帝也已經同意了,為了尊重我的意願,沒有下敇令徵召,僅僅是試探性質!” 狄亞戈回答ο 
        “其實你也應該為自己的出路打算了,聖父已經是四面楚歌,自從登基以來,就剛愎自用,政策混亂,人心不服,內部派系奪權傾輒,不但引起各路諸侯的互相攻伐, 導致戰爭不斷,還引起境外強敵的覬覦,如法國,西班牙等,他的寶座能維持多久,我很懷疑…你何必為他賣命到底呢?既然皇帝這邊有好差事,你也不妨考慮一條後路不是?”
         "表哥既然如此想,為何還讓子侄輩們隨我赴湯蹈火? “

            聽了老伯爵的話後, 狄亞戈心裡不悅,口氣也僵硬起來:”我知道你們都嫌當今聖父的出身不是名門望族,是從社會底層爬上來的平民,沒有高貴的血統ο 不錯,他登上教皇寶座是各方勢力妥協下的結果,但是他已經在努力在學做好一個教會的領袖;他罷黜了幾個擁有惡勢力山頭的大主教難道有錯嗎?各地諸侯擁兵自重,割據一方,魚肉鄉民,他能不帶兵討伐嗎?為了人民有安定生活,為了義大利的統一,為了維護教會的完整,他能夠坐視那些倡導新教的叛教徒在荷蘭,在日爾曼,在法蘭西妖言惑眾,分裂教會嗎?何況,士為知己者死,聖父把我當國士,我自然也以國士報之!表哥,我說的對不對?”

              古奇尼伯爵趕緊用手指壓在嘴唇上,低聲說:”哎呀,表弟,小聲點,今天來了不少客人,各方人馬都有…隔牆有耳,其實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知道你是個忠誠且有高貴情操的正直騎士,剛剛那番話也不過是相試罷了,我真正希望你能做個和事佬,既然幫助聖父,又不得罪皇帝這邊,最好能做兩者同盟的締造者,這樣歐洲的安全才有保障ο 另一方面,我完全相信你的人格及你選擇的方向,才敢將子侄輩交給你帶領,當然也希望你能將他們教育成才,給他們指點一條出路ο 在這裡,我們家已經是沒落的貴族,我不希望他們沒沒無聞,終老於此鄉下地方ο 在這個新的時代裡,也只有你們這樣,在外面闖蕩過江湖,見過世面的人,才能有所作為,成大氣候,所以希望他們跟著你在外面闖蕩,才能造就一番功業,希望你能了解我的用心…!”

“表哥,請原諒我剛才的失禮,您的心意我能理會,我也願意全力提攜後輩們,至於能否做同盟的締造者,還是取決於帝國的政策.老皇帝已經不管事了,皇儲查理還年輕,血氣方剛,左右影響他的人又多,尤其他的姑母-馬格麗特長公主,使得他的政策搖擺不定,我對他也是難以捉摸啊!”

“這個,我們以後再談…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古奇尼伯爵打個哈欠示意他要休息了ο

 

              第二天一早,費迪南就要起來幫主人溜馬及洗馬刷馬,這是隨從的第一課,因為安東尼少爺每天早上都要騎馬跑幾圈當作晨操ο 今天和往常不一樣,這次是由狄亞戈教導,等於是真正的軍事操練了ο

              在莊園外面的操場上, 狄亞戈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他頭戴當時流行的騎士帽,帽上白色的羽毛在晨風中飄揚,十分威風ο 安東尼和同儕們十幾人也騎馬列陣在他對面,等著他發號司令ο

            狄亞戈緩緩策騎來到場地中央,沉聲宣布:”從今天起,我們每天要練習馬術四個小時,包括馬上擊刺術,步戰劍術也是四個小時;剩餘時間,才練火器ο 雖然你們很多人對新式火器很好奇,也很嚮往,但是別忘了,火器充填速度慢,僅僅在戰爭開始時發揮一些震攝敵人的作用,最終決定戰爭勝負的還是免不了短兵相接,那時候,個人的武藝就產生了決定性的作用,武藝差的,就會被淘汰,那就是命喪戰場,所以我還是要督促你們好好把基本武藝練好,才是你們將來事業的基礎…你們聽明白了嗎?”

眾人齊聲回答:”明白!”

           狄亞戈滿意地笑笑:”那就好.那麼,現在我們先談目前在歐洲流行的劍術ο 先不談步兵用的奇形長柄鋸齒大劍,那是日爾曼傭兵對付騎兵的陣地武器,並不適合我們劍客佩帶ο 一般來說,我們劍客現在流行的劍有兩大類:第一類就是你們手中的劍,是沿襲十五世紀武士的闊劍稍微窄化,加上改良的護手,這種劍還是比較笨重,有時候需要兩手來揮舞,臂力不夠的人還真使用不上,目前在軍隊中還是比較常用, 所以叫做軍劍ο第二類就是我手上的這把劍,劍身比你們的劍還要狹窄,而且柔軟有彈性,容易抖出劍花,但是特點是銳利如針,所以叫做銳劍,又叫做蜂尾劍, 最近才開始在上流社會流行,因為它看上去比較精緻優雅,所以又叫做紳士之劍ο 這劍的護手覆蓋面大,適合單手使用, 由於劍身輕盈,揮舞俐落,適合閃展騰那的步戰,主要用於直刺,斜削,但是不適合劈砍.因此對付有厚重盔甲的敵人就無為能力,但是,由於火器的使用,現在戰場上已經逐漸淘汰笨重的全身盔甲,所以這種劍剛好用來襲擊無護甲之處,所以你們也得學習使用這種劍ο”

             隊伍中忽然有人大聲說:”您說的銳劍細得像根繡花針,軟趴趴的,一點都顯不出我們男子漢的雄風及力量,我看只有女人才適合用這種娘娘腔的東西!” 話剛說完, 整個隊伍爆笑起來ο

狄亞戈轉頭遙望發聲的方向,那是個騎著黑白花馬的壯碩大漢,馬鞍旁邊還插著一把流星槌,一把短柄斧矛,都是十分沉重的重兵器ο

狄亞戈先打個哈哈,然後以十分平靜的口吻說:”我道是誰,原來是我們的三少爺!亞伯托,我知道你人高馬大,體格健壯,不屑於拿繡花針當武器,但是別忘了,繡花針可以迅速刺瞎你的眼睛,刺穿你的喉嚨和心臟,而你的重兵器還沒有離開你的馬鞍呢?”

阿伯托是古家的三公子,幾兄弟中長得最壯碩的,外號就叫做”哥利亞”,來自聖經中大衛王和巨人哥利亞決鬥的故事ο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平時做人就有點渾,經常惹事生非,不聽管教,所以老伯爵對他也很頭痛ο 
            此刻直腸直肚的他只想看看那銳劍有甚麼了不起,值得他們去學習?於是他策馬向前,向狄亞戈說:”表叔,我看來看去您的銳劍實在沒有甚麼用處,絕對打不過我的斧頭流星槌ο”

狄亞戈聽了也不生氣,僅僅說:”那麼,你我來戰鬥一場如何?看看我的軟劍有沒有用?”

阿伯托欣然同意,跳下馬來,順便從馬背上解下斧槌, 把流星槌舞得花啦亂響聲勢驚人o 狄亞戈也下馬,向他微微一笑,將手上的劍抖了個劍花,說:”來呀, 阿伯托!”
              阿伯托有點猶豫, 說:”那,..我不客氣了…您當心著!” 抖著流星槌的槌頭, 作勢要撲ο

             狄亞戈說:”怎麼啦?怎麼又婆婆媽媽的,剛才的氣勢那裡去了,別客氣,儘管進招!” 左手還擺了個嘲弄的姿勢ο 阿伯托被激怒了,大步上前,舞動流星槌當頭蓋下o 狄亞戈也不和他硬碰,僅僅將手一縮,向左橫跨一步,到了阿伯特的右側, 阿伯托招式用老,流星槌用鏈子連著的槌頭,一下子收勢不及,右側空門大開, 狄亞戈的劍尖已經抵在他的右側肋骨上ο
            眾人拍手叫好, 阿伯托擦擦臉上的汗,大叫: ”不算,不算,我剛才腳步沒有站穩,表叔,你躲著我的槌,沒敢和我真打,不算數,我們得重來過…”

狄亞戈大笑說:”你沒有站穩就出槌,那不是找死嗎?你不服氣好罷,再來過!”

阿伯特把流星槌丟在一旁, 拿著短柄斧矛,說:”這次我用這個來對付你◦”

狄亞戈說:”沒問題,都一樣,來呀,進招吧!”

             阿伯特這次學乖了,不再貿然進攻,他先試探性用斧尖佯攻,但是畢竟斧頭比流星槌還要重,單手舉久了免不了吃力,所以佯攻幾次不得逞後,窺準機會,雙手舉起利斧攔腰橫劈過去, 狄亞戈往後一跳,讓過這斧,也不急著上步到阿伯特的右側,因為阿伯特雖然勢子用盡,但是他也趁機蓄力反手回砍,倘若此時進招,就剛好進入他的劈砍半徑範圍內,等阿伯特揮斧回砍時, 狄亞戈舉劍上撩,引他招架◦ 阿伯特想用斧下壓對方上撩的來勢,忽然狄亞戈的劍不見了,阿伯特只覺得頭皮一涼,帽子已經被挑飛了ο

              狄亞戈將帽子擲還阿伯特,後者感到羞愧無比,無地自容ο 狄亞戈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阿伯特,你現在知道了嗎?每種武器都有其獨到之處,只是看你會不會用它ο 比如你的斧頭流星錘,對付盔甲及盾牌就很有用,我的銳劍就無法對付,所以針對不同場合就用不同的兵器,不能拘泥不變ο 你們還有誰不認同這把銳劍? 如果沒有,就開始今天的課程ο"

              說罷他就上馬先帶大家繞場跑幾圈,活絡活絡筋骨,然後吩咐大家下馬,由他教導銳劍的步戰用法及基本招式ο 此時僕人們已經將十幾個木樁架好,每人分配一個作為練習對手ο木樁上的木人手上也有一把劍,攻擊者必須格開此劍方能刺中木人的心臟部位ο狄亞戈讓大家試著自由進攻,大部分人都不得要領,胡亂去格木人的劍,誰知那劍有彈性,一格就彈回來,差點刺到自己,根本來不及刺木人心臟ο 狄亞戈看了此情形,叫大家停手,由他來示範進招的步法ο

“你們的基本步法簡直一團糟,別說擊倒敵人,不被自己絆倒就不錯了ο 劍術和徒手格鬥一樣,身法靈活與否全看步法, 前進後退有一定的法度,前進時前腳先出;後退時先退後腳,不可交叉進步,交叉退步,那樣就容易絆倒自己ο 在還沒有進攻之前,先擺好防衛的姿勢,雙腳微蹲,前腳尖面對敵人,後腳橫擺,和前腿形成T字,所以叫做T字步,這是預備進攻的前置動作ο 等到要出招時,重心放在後腳,利用後腿的蹬力,將前腳大步踏出,後腿同時跟進,手肘保持彎曲,劍尖永遠對著敵人;這樣可以保持彈性,讓敵人模不清楚我的刺擊方向,等到敵人露出空隙,就可出擊,一步到位,這樣說,你們明白嗎?” 說完,他先做分解動作,然後示範連續動作,上步,格開,閃電出擊,一氣呵成,三劍都刺中木人樁的心臟ο眾人看了心服口服, 只有乖乖按部就班練習ο

            整個早上就是這樣的反覆不斷練習木人樁,安東尼他們兄弟劍術本來就有基礎,所以很快就學會了基本要點ο 費迪南雖然沒有學過劍術,但他領悟力很強,不多久,也學得有模有樣了,這得力於他體格好,反應快的特性ο 

午飯後,照例休息三個小時,義大利地區地處南歐,氣候炎熱,所以一般都有極長的午休習慣,叫做”希爾斯塔” ο 當大家在休息的時候,費狄南他們做隨從的可沒得休息,匆忙吃過午飯後,他們就得準備下午課程需要的裝備,馬匹,馬鞍,武器,標靶等等…ο 在幹活的時候, 有一個短小精悍的小夥子跑來他身邊搭訕著,他自我介紹是三少爺的隨從,名叫湯瑪士ο 費狄南見他還算友善熱誠,也就不好拒絕他的友誼,兩人就一面幹活,一面隨意地聊天,聊著聊著就熟絡起來,彼此也就放開胸懷,毫無芥蒂的開起玩笑來;費狄南問湯瑪士:”你這麼瘦小,怎麼幫大塊頭的三少爺抗那些笨重武器呀?”

“可不是?唉,算我倒楣,跟著他做隨從!那些笨傢伙把我肩膀都壓壞了,現代火器都出來了,真搞不透他還死抱著那些老古董幹嘛?”湯瑪士抱怨著ο

“不過,還好我還有個夥伴,比我早些進來當他的隨從,長得比我高大,對我還算夠哥們,很多事情都是他抗下來做,我就沒那麼吃力了…要不然,我早就溜了…” 說完他眼睛還四下張望,唯恐有別人聽到ο

費迪南得知湯瑪士的身世,也是窮人出身,從小被家裡賣到富有人家做僕從小厮,三少爺也是看他夠機伶,才提拔他做親隨,讓他有機會晉升武士見習生的行列ο

“那麼你來了多久了?”費迪南問道ο

“起碼有三年了,過些時候我帶你認識其他的見習生ο”湯瑪士誠懇地說ο

兩人一直聊到教堂的大鐘敲過三響,下午三點過後,眾人陸續回到操場,狄亞戈要大家上馬,練習馬上作戰, 他這回換過一把軍劍ο

“你們聽著,我們在馬上作戰,刺擊的機會不多,還是以劈砍為主,因此戰場上騎兵還是以軍劍為主要的近身作戰工具;我在東南歐遊歷的時候,看到那裡很多軍隊已經採取匈牙利的馬札爾式單刃彎刀作為騎兵的軍刀,逐漸放棄了直身的劍了;我現在手邊沒有那一類的彎刀,他們的打法和用劍完全不一樣;但是下了馬,還是直劍比較靈活,西歐的騎兵還是以直劍為主要近戰武器,所以目前你們還是專心一志把直劍練好,然後再談其他ο”

          說完他開始示範馬上衝刺ο只見他一夾馬腹,那馬如箭矢一般飛奔而出,等到接近木樁時才抖腕劃半弧劈下,將木樁的頭部斜劈下來ο他勒韁回馬,再度奔馳衝向另外一個木樁,這次攔腰將木樁砍成兩段ο 回到場地中央,他說:

”你們看到了,在衝鋒的時候,遇馬上的敵人,不能用直刺,由於馬背上巔簸,不容易瞄準敵人胸前要害,所以用劈砍,中敵的機率高,但是劍不能舉太高,以免為敵所乘ο 對付步兵可用過頭劈砍肩部,或者攔腰橫掃,剛好是對方頭頸部位ο 直刺不易拔出,自己的劍反而會容易脫手,這是很危險的,所以你們要留意這點!” 整個下午就在馬蹄飛奔,兵刃交加,木屑紛飛中度過ο

第二天, 狄亞戈宣布換個新花樣練習,他說: 
          ”木人樁是死的,你們的敵人是活的,所以要學會應付敵人從四面八方的攻擊ο 首先,我要將固定的木人樁變成活動的木人樁,你們先學應付一個活動的木人;然後再學應付前後夾攻的木人;最後你們要應付四面圍攻的四個木人ο 要對付多人的襲擊,第一要學會活步及旋回步法;活步用來聲東擊西;迴旋步法用來閃展騰挪,配以削劈的假動作以欺敵,達到迷惑敵人的意圖;最後我要教你們跳躍步法;那是在萬一你們寡不敵眾,可以利用這種打法來脫離戰場,這是邊打邊跑的救命絕招ο當然,前提是你們要有足夠的腳勁;腳不但是用來跑,更是用來踢,我們武士穿的的尖頭靴子不光是為了騎馬套鐙方便,還可以用來踢人,連後跟的馬刺也是武器;這種踢腿術我是從法國人那邊學來的"ο 

              接著費迪南他們幾個見習生和其他僕人將架在輪子上的活動木樁推出來,木樁上的木人有兩把劍,左右手各一把;由人在背後操縱著,有如傀儡戲一般ο 操作時,絞盤向右轉則有齒輪將右劍刺出,左劍收回; 絞盤向左轉則將左劍刺出,右劍收回;如此一來,左右開弓,輪流刺擊,加上底下有輪子,移動靈活,的確不好對付ο開始是一個人對付一台活木人樁;後來一人要對付兩台ο這回真是考驗各人的靈活性以及腿勁了ο 幾個跑不快,跳躍不靈活的,便被狄亞戈拉到一旁,用沙袋綁著腳跑步,跨跳高低欄等,作越過障礙的訓練ο 體形笨重的阿伯托三少爺就是其中一個,被整得死去活來,後來他賭氣不練了,逕自帶著兩個隨從離開訓練場所, 狄亞戈也不阻攔,由得他去ο

第三天, 狄亞戈宣布不再用木人樁了,他說:

“木人樁只是個開始, 讓你們練功打基礎的工具,畢竟它是死物,不能反映實戰的需求ο 你們的對象還是靈活的人,所以從今天起,你們開始倆人一組對練ο”

於是他們個自分組捉對子練習廝殺起來ο為了安全起見,他們開始還是將劍尖磨平,免得失手傷了對手ο 他們用慣了軍劍,雖然練了幾天的銳劍,但是舊習慣難改,一碰上敵手,馬上又恢復用重劍劈砍的招數,看在狄亞戈眼裡,真是氣得跳腳ο 他將大少爺安德魯二世叫來,說: 
”小安德魯,你來!你用你們使慣了的軍劍,隨意向我進攻,看我如何使用銳劍還擊!”

於是小安德魯開始進招,一招沒有刺中,馬上轉身又劈; 狄亞戈不等他劈到,向左橫跳步,落步在他右側面,緊接著一個上步,斜裡將劍刺出ο大少爺反應也很快, 馬上一退步,反手向後撩起,削向狄亞戈的右臂;誰知道狄亞戈的手腕一旋劃個弧順著他的上削之勢,將他的劍絞起來,往上一振動, 小安德魯的劍就脫手而飛,琅鐺一聲,落在數呎之外ο狄亞戈示意僕人去將劍拾回來,遞給大少爺,然後語重心長地說: 
"小安德魯,我知道你也曾經跟隨好些個名師學過劍法,其實你的劍術已經不錯,但是今天我示範的目的是要讓你們見識一下,為甚麼銳劍逐漸取代軍劍的原因…" 歇了口氣, 他繼續道:
"正如你們剛才看到的,由於軍劍的重量,當安德魯的手臂向後上扭轉橫削到了極限,指掌的力度已經握不住劍柄,加上劍身比劍柄重,上削之勢頭將劍造成比較大的離心力,所以被我一絞,他的劍就非脫手不可ο如果是銳劍,由於重心在劍柄及劍鍔,指掌輕輕捏住就行,如果戴著手套的話,根本不容易飛脫,何況我的銳劍還有碗狀護指包著ο 此外,你們都已經看到我展示的絞纏劍法,這是銳劍的特色,你們也應該學習ο” 

           接著,他示範對付多人的戰法, 狄亞戈叫小安德魯和二少爺阿爾發兩面夾攻ο 這次他讓兩人用不同的劍, 小安德魯用自己的軍劍,阿爾法用銳劍ο 小安德魯從前面進攻,阿爾法從後面進攻ο 狄亞戈說:
         "應付兩個以上的敵人,有時候需要格擋之物,以前武士們用盾牌,現在我們嫌它累贅,我們改用匕首或短劍作為格擋或者近身肉搏之用ο 最重要的是眼明手快ο 眼光不再放在單一對手的劍上,而是將眼神散置於包圍圈上的所有敵人ο 你們兩個包圍我,我不能僅僅用正面對著安德魯;我必須轉四十五度角面對安德魯;一邊用眼餘光掃描我身後的阿爾法ο 來,現在你們進攻吧!”

          當兩人發起進攻時, 狄亞戈已經迅速向右橫跨出去,兩人一擊落空,發現整個陣勢變成兩人同時面對狄亞戈;無形中已經被狄亞戈破了夾擊之勢ο 在沒有後顧之憂的狄亞戈兩個跳步就進入攻擊範圍,他先襲取右邊的阿爾法,刷刷兩劍,將阿爾法逼得連連後退,結果擋死了阿爾法後面的安德魯進攻之路;安德魯想從側面繞出來,襲擊狄亞戈後面,偏偏狄亞戈圍繞著阿爾法當擋箭牌,使得安德魯無法如願ο 等狄亞戈左手用短劍架住阿爾法的長劍作為支撐點,起右腳踢向阿爾法的膝蓋灣;阿爾法膝蓋一軟便向側一倒,連帶將身後的安德魯也絆倒,兩人滾成一團ο

         兩人狼狽地爬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 狄亞戈對他們說:”這就是一人戰多人的打法ο被前後夾攻和被包圍的戰法差不多,只是對付後者的運動量要更大,更迅速,不能稍停;一停對方就有機會圍攏而上,用車輪戰法消耗你的氣力;所以要邊打邊走,攻擊對方最弱的一環,突圍而出;千萬不要背牆靠璧而立,以為消除了後顧之憂;雖然好像是爭取了喘息的時間,但是也給敵人迅速圍攏上來的機會,要脫身就難了!你們務必切記我的話!” 眾人聽了, 心服口服, 於是再也沒有異議, 一心練習狄亞戈所教導的武藝ο 之後, 狄亞戈也沒有忘記諾言, 最後還是教了他們火器的使用方法, 由於火藥不多, 所以沒有太多的練習機會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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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很快地過去,轉眼就是大喜的日子ο古奇尼家族這天忙得不亦樂乎,上到主人家,下到僕人,俾女,親隨們,所有人都忙翻了頭ο 婚禮極盡鋪張之事,因為古奇尼伯爵的次女兒要嫁給塔斯坎尼的梅迪奇家族,而這個家族自從取得翡冷翠城的統治權後,其勢如日中天,連當今教皇都要懼怕三分, 後來這個家族也出了幾個教皇ο 
           新娘德瑞莎是個十分聰慧的女孩, 她是古奇尼伯爵唯一的女兒,因此特別寵愛,同時也寄望她的婚姻能夠給落末的家族帶來政治經濟的利益o 來客眾多,分屬不同的城邦或家族集團,他們之間有利益衝突,甚至及家族仇恨,為了防止他們火拼, 聖圖倫諾的城主特地派遣三佰人的賀儀隊兼任保安的責任,除了保衛婚禮貴賓們的安全外,還有維持秩序的作用o 
          在教堂進行的儀式中,主持婚禮的大主教以及各級神職人員及禮賓官吏各就各位,就等著新郎新娘進來,不多久,一連串花童魚貫而入,由古奇尼伯爵親自牽著愛女緩步跟進,步上聖壇,將新娘交給佇立一旁的新郎官o接著就是一對新人跪在主婚人面前,接受主教的祝福ο 在唱詩樂聲中,婚事進行得還算順利,美滿結束,古奇尼伯爵十分滿意o 下午婚宴的花園布置得美輪美奐, 張燈結綵, 僕人們川流不息地端上各種佳餚,美酒及各色水果,蛋糕點心,在距離長排餐桌數碼之外還布置了一個比武的教場當作餘興節目o
         就在這個比武的競賽開始之前,老伯爵為費迪南他們幾個新進的武士見習生舉行授階儀式o儀式簡單而隆重, 幾個十幾歲的半樁小子穿載整齊,一式黃藍相間的勁裝,白色蕾絲衣領,左右腿分別著藍色及黃色襪褲,腳登鹿皮短靴;腰配短劍,雙手捧著長劍,高舉過頭;一字並排跪在老伯爵面前o
        宣禮官等號手吹過了號,拿出一紙狀令,大聲宣佈騎士見習生儀式開始o此時,老伯爵逐次走到每個人面前,接過長劍,在他們頭上點一下,然後讓他們還劍入鞘; 接著宣讀騎士守則,每人跟著唸: 
"第一條:對主人盡忠,不能背叛…第二挑條:對弱小婦女要保護…第三條:臨敵要勇敢…第四條:要恪守職責…第五條:信仰上帝,排除異端…等等 o"

唸完最後一條,每個人拔出長劍,放在鼻端,劍尖朝天,大聲宣誓:"吾等在上帝面前發誓恪守武士條約,完成上帝賦予我們的使命;若有犯者,必招天譴,打入地獄,永不翻身,古奇尼伯爵為我們做證監式;吾等謹記今日諾言o"

         儀式結束,各人起身歸位,回到各自的主人身旁服伺o有些主人要參加比武的也要為主人張羅準備各種用具及武器等等o費迪南及湯瑪士都要忙著,因為他們的主人都要參加比賽o

          在比賽之前, 主人家的貴族子弟們和武士見習生先表演他們所學的武藝,作為賽前暖身活動o安東尼和費迪南都有出場賣力演出, 不論是步戰還是騎鬥, 他們還真表演得有聲有色,讓古奇尼伯爵欣慰不已,直直誇獎狄亞戈教導有方o接著就是真刀真槍的比武了o 比賽場地已經佈置妥當,就等出賽的雙方各就各位o 當時流行的慶典還是以中古世紀的長戟比武為主,在馬上衝刺,將對手撞擊下馬為勝;如果長戟弄斷,就改換短兵器如斧頭或流星槌或其他奇門兵刃來繼續決鬥o 有時為了增加刺激性,參賽者還要立下生死狀,格鬥到一方倒地死去為止o

         第一對出賽的是由米蘭公國藩屬領地麻奇諾的武士決鬥由奧地利的列支登來的武士o 雙方都是用戟的高手,打了幾個回合,弄斷了數支長戟,結果不分勝負o接著由一些地方小諸侯派來的代表出賽比武,大部份武藝平平,沒有甚麼看頭o 忽然賓客席中有幾個不速之客站起來,要求參加比賽助興,他們宣佈來自法蘭西東部的布根地區o

古奇尼伯爵心裡納悶著何時有邀請他們?但是遠來是客,何況別人帶著賀禮,禮儀十足,實在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道理o

這些布根地的來客真是不同凡響,接連著打敗許多地方的武士,連奧地利及米蘭的武士都不是對手,紛紛敗陣下來o 最後新郎家族來的賓客中,推派出來一位武功最高的武士,他是梅迪奇家族重金禮聘的傭兵頭頭.來自蘇格蘭,不但會用長槍大戟,更擅長用雙手大劍,當年他的祖先華來士就是憑藉這樣的劍將來犯的英格蘭長腿王愛德華一世殺得落花流水,爭取到蘇格蘭的獨立o 所以這位華來士後代一出場就將他的成名兵器蘇格蘭大劍捧出來,插在比武場地上示威,這同時表示立下生死狀o

         比賽開始雙方還是用長戟對仗,布根第的武士果然利害,一下子就把蘇格蘭人捅了下馬o 可蘇格蘭人還真夠韌性,馬上從地上爬起來,將插在場中央的大劍拔出來,向騎在馬上的布根第人繼續挑戰o 布根第武士見狀微微一笑,將手上長戟丟開,向旁邊的武器架上拔出一把長柄狼牙棒,揮舞著,接著策馬向前衝o 當敵人衝到的時候,蘇格蘭人舉劍上格劈下的鐵棒,沒想到狼牙棒剛好砸在劍身最薄弱的中段,長劍頓時截成兩段,狼牙棒的餘勢將蘇格蘭人砸倒在地o 蘇格蘭人丟盔棄甲.狼狽不堪地連滾帶爬想逃跑,但是布根第人殺得性起,策馬追上,舉起鐵棒,好似有意趕盡殺絕!

這時古奇尼伯爵有點看不下去,陡然站起來大聲喝止,但是來不及了,那支沉重的大棒一下子砸在蘇格蘭人的背上,他頓時口吐鮮血,氣絕而亡o

         古奇尼伯爵看了氣得臉色發青,但是既然立下生死狀,就毫無責怪的餘地!只怪自己當初掉以輕心,沒有設法阻止,出了人命,掃了大家歡欣的興致,真令他懊惱不已o看著布根第人耀武揚威,他心裡實在有氣o

還沒有等到他回過神來,場中已經有人大喝一聲:"讓我來對付他!"

          老伯爵回頭一看,那不是他的寶貝三少爺嗎? 不等到他有所表示, 三少爺亞伯托已經披掛妥當,由他的兩個隨從簇擁而出,他大叫:”把俺的馬牽過來!”,一旁的馬童已經將他的黑白花馬帶過來,他跨上馬,然後對布根第武士說:”咱們就省了長戟對陣的那套頭戲,我看你的狼芽棒很使得,那麼咱們就直接用重兵器生死肉搏罷!”

那廂布根第武士瞧見他的盾牌紋章和主人家的一樣,知道和主人肯定有密切的關係,於是高聲問道:”來者何人?請報姓名,我康瓦儂從來不戰無名之輩!”

“我是古奇尼伯爵的第三子,阿伯托,我看不慣你們的囂張,竟然在我姊姊的婚禮上逞兇,掃了大家的興,我得教訓教訓你們!”

康瓦農掀起頭盔的護眼罩,看清來者後,陰陰地笑道:”三少爺言重了,吾等也是為了助興,才參與比武,既然立了生死狀,就得見將生命豁出去,這又有何不對呢?吾等既然是客,就不便與主人對陣,還是請三少爺退下罷!我們不如把場地讓給別人也來玩玩如何?”

阿伯托還沒有來得及回答,那邊老伯爵已經站起來,大聲說:”布根地的貴客們聽著,我原本很歡迎你們來參加我女兒的婚禮,但是我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 死者是我親家禮聘的教頭,我無法向我的親家交代, 因此站在身為一個武士的立場,我得代我親家向你們討個公道ο 我也很久沒有披掛上陣了, 看了出色的對手,老夫也不覺得技癢起來; 這樣罷, 阿伯托,你且退下,就由為父的向這位布根地高手討教討教!”

狄亞戈大吃一驚,連忙起身向古奇尼伯爵說:”表哥,千萬使不得,您年歲已高,刀槍無眼,萬一有甚麼閃失,如何是好?對方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還是讓我出馬對付他,您暗中調動聖圖倫諾的兵馬,守護四周,萬一他們藉比武生事,圖謀不軌,我們先發制人,將其拿下審訊其來路…”

古奇尼伯爵沉吟了一下:說”那…可是我若不出面, 怎麼向梅迪奇家族交代? 你沒有看到我的女婿臉色有多難看嗎? 但是如果由你出面, 好像也不是很妥當, 畢竟你也是我們家族的人麼 ?!…”

當他們還在交頭接耳商量的時候,貴客席上已經有人站起來,高聲宣布:”既然主人不方便出面,就由我們來向布根第的高手討教罷!”

古奇尼伯爵和狄亞戈轉頭一看,那不是獨眼龍亞力士嗎? 只見他緩步走到比武場中, 向古奇尼伯爵做個請安的姿勢,然後說:”我亞力士代表聖馬克劍會來向布根地的高手討教,期望主人應允ο”

古奇尼伯爵以眼光詢問狄亞戈,後者點了點頭ο古奇尼伯爵回過頭來,舉手表示答應ο

在馬上的康瓦農有點不屑地說:”我聽說在北日爾曼也有幾個打鐵匠自稱劍客,揮舞一些破銅爛鐵就是研究劍術的專家,那怕就是閣下所代表的聖馬克劍會吧?”

亞力士的獨眼瞪著康瓦農,目光冷峻異常,緩緩說:”康瓦農閣下,是不是破銅爛鐵,等會兒就會見真章,別以為只有你們布根地才有劍術,你們紅花傭兵集團我們在戰場也見識過,不過爾爾ο 我們的瑞士步戰隊你們可能還沒有見識過吧?今天就叫你們見識一下!”

說完亞力士朝後一揮手,兩個身長力大的武士,從席中站起,各自抗了把五呎長的奇形大劍,劍形彎曲有如蛇,近護手的部分還有鋸齒,緩緩步出來ο

康瓦農看了哈哈大笑:”我說你們是打鐵匠,怎麼變成了木匠,連鋸子也抗出來當作武器了?我就不信你們的鋸子比那個蘇格蘭人的闊劍利害!”

其中的一個瑞士武士,滿臉紅色的鬍子,將劍插在地上,向康瓦農叫陣:”法國佬,你也別囂張, 當年我們瑞士自由陣線就靠這種鋸子將你們和奧地利的鐵甲騎兵打敗,威廉泰爾的子孫不只是會射箭,近戰更不輸你們,重兵器,輕兵器隨你們挑,我們都可以奉陪到底!” 紅鬍子說得豪氣干雲ο

康瓦農說:”我還當是甚麼人,原來是個打獵的粗漢,好,我也不用狼牙棒,就用我們正規的雙手劍讓你們這些土蛤蟆見識一下甚麼才叫做武藝ο”

說罷,他也下了馬,接過親隨遞過來的長劍,這是中古武士生死決鬥的喪門劍,劍身長四呎半,前窄後寬,護手前有一對月牙,用來絞截敵人武器,可以劈砍,也可以刺,是一種半矛半劍的步戰兵器,對付騎兵,上攔截敵人長矛,下砍敵人馬腿,威力無窮ο

亞力士把紅鬍子叫到一旁,竊竊私語一陣,紅鬍子點點頭,然後回到場中央,對康瓦農說:”好了,咱們開始吧!”

            康瓦儂看到紅鬍子沒有戴頭盔, 也沒有穿盔甲,僅僅一身便裝;所以他也索性脫掉頭盔, 但是身上的盔甲還保留著, 看來他還是以防萬一吧! 接著雙方擺好陣勢, 狡黠的康瓦儂腳步開始不停繞圈遊走, 紅鬍子凝神摒息,仗劍佇立,僅僅眼睛跟隨他的腳步,等到康瓦儂繞到他的身後,只聽到大喝一聲,舉起大劍過頭作勢欲劈,紅鬍子像個石頭一樣, 呆若木雞,毫無反應, 康瓦儂這個試探性的假動作雖然沒有效果, 但是他馬上變招, 上快步由劈改橫削紅鬍子左肋o紅鬍子突然身形往右前竄出半步, 剛好躲開這橫腰一劍, 左腳往後劃半個圈, 身體轉九十度, 以腰為軸心,靠腰扭轉之力,雙手掄劍往後逆斬, 框噹一聲,金鐵交加,火化四濺, 康瓦儂橫掃之劍被壓蓋到地上, 入地呎深,還沒來得及抽回來, 紅鬍子已經一腳踏住他的劍身, 鋸齒大劍順勢頂在他的咽喉,只要往回一抽, 就可以割斷他的喉嚨,使他身首異處o紅鬍子這時抬頭回顧四周, 看看主席台方面的指示,只要古奇尼伯爵,將拇指往下比, 就一劍結束康瓦儂的性命o可是他看到的是安伯爵往上比的拇指, 表示要放過康瓦儂一馬; 紅鬍子轉頭看亞力士,後者打個手式, 於是紅鬍子對康瓦儂說:"看在主人仁慈的份上,今天放過你;可是也要讓你留個記號,算是你目中無人的教訓,往後在戰場上見面就不會那麼寬大了!" 說罷翻手一劍, 只聽到康瓦儂慘嚎一聲, 他的左耳朵被削下來,頓時血流滿面o

           同來的幾個布根地武士馬上衝出來, 想對紅鬍子不利o亞力士也拔劍在手,和幾個馬克劍會的劍客同時跑到場中心, 和紅鬍子站在同一線上o雙方劍拔弩張,一觸即發o忽然一聲巨響, 雙方回過頭一看,狄亞戈手上的槍管還在冒煙, 狄亞戈大聲宣佈:"請雙方給我一個面子,今天的比武比過了頭, 我們不希望在喜慶的婚禮上再發生某些不幸的事情, 因此我以主人的名義,宣佈賓客的比武到此結束; 接下來我們讓我們的子弟繼續表演他們的武技以娛樂貴客,希望大家不吝賜教o"

這時安東尼他們兄弟及見習生們陸續表演他們所學的各式武藝,也包括了剛剛學會的銳劍在內o

             看了一會,狄亞戈獨自離席,悄悄把小安德魯找來,叫他去請那些布根地的來客過來, 他要擺平他們和梅迪奇家的過節,因此他也把新郎找來,坐在一旁等著o誰知去了半天,大少爺只自己一個人回來,說布根地人都悄悄地走了,只留給主人一封信,說罷他拿出一封信來遞給狄亞戈o

狄亞戈看完了信,皺起眉頭,然後將信遞給新郎說:”基諾,你自己看看!” 後者接過來,仔細讀了一陣,哼然說:”他們居然想要和我們簽雇用合同,取代被他們殺死的麥克白先生;他們說是紅花傭兵集團的掮客,到底這個紅花集團是個甚麼樣的組織啊?”

“他們是一個新興的神秘職業殺手集團;興起於法國布根地一帶;他們的頭頭聽說是從英格蘭來的,以紅薔薇作為標誌,所以叫做紅花集團,其餘的我也不甚清楚…但是他們胃口可不小, 除了向你們家提出要求之外,連你岳父這塊小地方也想囊括ο”

小安德魯問:”他們想做甚麼?”

“他們說,你們家人丁稀少,需要一些護院人手,他們可以推薦一些好手幫你們看管門戶,同時可以多派人手幫你們打仗,如果你們和鄰近的領主發生爭執的話…”

小安德魯不屑地說:”哼,誰稀罕,他們連亞力士手下的傭兵都打不過,還敢大言不慚的誇口,只怕他們不安好心,想佔據我們的領地,顛覆我們家族ο”

狄亞戈說:”那倒不一定, 他們做傭兵的也有一定的行規,弄壞了名譽,誰也不敢請他們了,所以他們不一定會想佔領你們的地盤,但是他們想賺你們一筆錢倒是真的ο 別忘了,亞力士他們的聖馬克劍會也是半個傭兵組織,只不過不用組織名義受雇,而是組織成員以個人名義去接受外界的雇用,劍會只收些仲介費作為組織的經費而已ο而聖馬克劍會以研究劍術為名,小部分收入來自開辦武術學校,大部分收入來自傭兵服務的仲介費,還有不為人知的豪門貴冑保護費ο 亞力士就做過威尼斯巨賈夏米爾的貼身保鑣,還有荷蘭王室的皇家侍衛長,現在又成為維也納大主教的高級護衛,和我也是不打不相識呢!”

“那表叔怎麼會知道那麼多他們的內幕呢?莫非您也參加過傭兵隊伍?”

狄亞戈神秘地笑了一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人總要吃飯嘛,是嗎?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靠封建領地討生活已經逐漸不行了,這就是我們的出路, 包括你們將來在內, 不然你父親幹嘛教你們跟我去羅馬?我們就是聖父的雇用的傭兵隊!當然我個人不光是受雇,還有些道義上的責任o”

這時二少爺阿爾法和安東尼等人走過來,和他們打過招呼後,說表演節目已經結束,開始準備晚上的宴會了,老爺請他們都過去ο他們回到了場中,三少爺阿伯托正和紅鬍子角力,兩人摔成一團,渾身泥土,老伯爵笑呵呵地在旁觀戰,看來不亦樂乎,似乎剛才的不愉快已經拋諸腦後ο 亞力士站在古奇尼伯爵身旁,有說有笑,似乎賓主甚歡, 見到狄亞戈一行來到, 趕緊住口, 趨前行禮如儀o

狄亞戈禮貌地打完招呼說:"你們談些甚麼啊?那麼高興?"

古奇尼伯爵說:”亞力士爵士談他們在維也納一些波希米亞人和吉普賽人的趣聞…對了,表弟, 這次還得感謝亞力士爵士他們劍會的健者出手,替我們解圍ο 狄亞戈對亞力士說:”沒想到劍會現在人才輩出,你帶來的兩個鐵金剛,本領真是不錯,三兩下子就將布根地的氣焰打下去了…”

亞力士謙虛地說:”那裡甚麼好功夫,班門弄斧罷了,您見笑了ο 我帶來這兩位同袍曾經隨我征戰多年,如今賦閒在家,得知我要來,自願跟我來湊熱鬧,順便打探一下出路ο 紅鬍子雷登的武藝你們見過了,還有另一個黃鬍子叫做古斯塔,武功比雷登要高,擅用殺手鐧,還會連環飛刀,一般人不是敵手ο”

狄亞戈說:”咦,你不是在維也納大主教麾下效力嗎?怎麼不引薦他們給主教?”

亞力士苦笑說:”不是我不推薦,而是一些他們個人的因素在其中作梗ο 比如說,紅鬍子雷登是瑞士人,也曾參加過瑞士自由聯盟的敢死隊,專和奧地利政府過不去,維也納大主教是為奧地利哈布斯堡皇室服務的,他敢用這樣政治背景的人嗎?那麼,另外一個黃鬍子古斯塔是斯甘地那維亞人,那個地區奉行馬丁路德及明瑟等人的改革教派,和信奉天主教的維也納當局更是水火不相容,因此我也無法推薦他給大主教…”

聽到這裡,狄亞戈和古奇尼伯爵兩人會心地交換了一下眼神,後者不動聲色地說:”原來如此,不過, 亞力士爵士,你要知道,只要越過阿爾毗斯山以南,整個義大利半島都還是信奉羅馬天主教的地區,雖然,我們彼此間互相爭伐不斷,但是在宗教的立場上是一致的,你的兩位勇士可能不容易謀到差事哦!不過,也有例外,就是那些新興的城邦或水陸碼頭等,主事者多半是經商的家族,他們的宗教意識比較薄弱,只在乎你有沒有真本事,…他們說不定可以在那裡發揮所長…?”

接著,他話題一轉:”…我不明白紅花傭兵團來我們這裡到底為何?照理我和他們素不相識,河水不犯井水, 他們一出手就打死我們親家的人,似乎有點要脅示威之意,還希望我雇用他們為護院,我若不買帳,他們又將如何?”

亞力士說:”我對他們略知一二,這是個最近幾年才崛起的一個神秘殺手組織,成員多來自法蘭西東部的布根地及日爾曼西南部的斯瓦比亞地區,後來他們兼併了其他幾個傭兵組織,為不同的雇主東征西討,聲勢日漸壯大ο 我在法蘭克豪森林戰役中,曾經和他們交鋒過,他們武藝高強,戰法斕熟, 的確是可怕的對手,我們雖然打退了他們,可是我們損失慘重,萊茵城邦聯盟幾乎一蹶不振ο”

狄亞戈說:”其實這次他們也只有派一個人出手,其餘人都按兵不動,我可以看出,有幾個是使銳劍的高手,聽說法王路易十二就經常在宮廷舉行銳劍競賽,還遴選劍術冠軍作為禁衛軍,他們除了劍法以外,還兼練火槍,所以他們的禁衛軍就叫做 ”火槍隊"ο 至於紅花傭兵是否來自退役的火槍手,就不得而知了…不過,表哥,您放心,我在法蘭西宮廷有熟人,隨時可以打聽有關他們的消息,諒他們還不至於敢圖謀不軌ο”

說到這裡,僕人來通告晚宴及舞會就要開始,女主人有請他們準備出席事宜ο古奇尼伯爵高興地說:”讓我們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大家一起來,今晚玩個痛快!”
          豐盛的筵席過後, 舞會開始, 由巴爾幹半島來的鼓號樂師及波希米亞來的六弦琴手組成一個別開生面的樂隊演奏一些當時最新流行的宮廷舞曲,這也是德瑞莎的主意,別說老伯爵對這些一竅不通,連年輕一輩的公子哥們也少有人見識過,所以大家都有點不知所措,瞠目結舌ο 還是狄亞戈見識多廣,雖然近年多半奔波在外,少有機會參加宮廷的慶典娛樂,但是對於學習新事物難不倒他,還好賓客中也有從法國及波希米亞宮廷來的時髦雅客,所以他們幾個人帶頭, 狄亞戈趨前向德瑞莎小姐微微一欠身, 以優美的紳士風度擺個邀舞的姿勢,德瑞莎微笑額首,身體微微下蹲行個宮廷禮,欣然讓這位瀟灑的表叔帶領自己翩翩起舞;接著整個大廳氣氛熱絡起來,舞曲一個接一個不曾間斷,攸揚的音樂聲,傳到大廳之外負責衛戍的見習騎士及隨從們的耳朵裡o歡樂的讓這些年輕人心裡既羨慕,同時也嚮往自己將來也有這麼一天,能夠在華麗的宮廷舞會上和美麗的女士們跳舞o

這時,樂隊奏出一支很流暢的舞曲,有如行雲流水般的三步跳躍式輕快拍節,很多人都呆住了,不知道這舞怎麼跳?這時新郎吉諾帶著他們梅希迪家族的年輕男女,手拉手旋轉起來,一面跳,一面大聲說:”這是現在最新流行的圓舞曲,在加利亞地方流行開來,所以又叫做加利亞舞o”
          由鐵絲架撐出來的蓬鬆裙子旋轉起來像朵朵盛開的花朵,德瑞莎的銀白色裙裝更像朵巨大的百合花,漂浮在流暢的音樂之河裡,隨波逐流o其他的貴婦仕女們也不甘示弱,紛紛炫燿著她們亮麗盛裝之下的青春,有如朵朵春花般的爭奇鬥艷,期望搏取那個少年郎君的青睞o 其中最吸引眾兒郎目光的就是德瑞莎的堂妹蘇菲亞了,剛滿十七歲的她,已經出落得像朵盛夏的玫瑰,纖儂適中的身材,象牙色的皮膚,頂著一頭柔軟淡金色的秀髪,那雙琥珀色的眼珠可以把男人的靈魂勾出來,雖然足不出閨門,卻已名聞遐邇,方圓百里都知道她的芳名o

今天的蘇菲亞經過刻意的打扮後姿色更加出眾,幾乎凝聚了所有的目光,不但讓那些青春期的少年郞驚艷得魂不守舍,就是連成年老練的男士也被吸引,將目光不斷地停留在她身上打轉;當然也少不了其他同性背後指指點點的妒嫉眼光o 美麗大方的她可不管這些,恣意地跳著舞,一邊發出銀鈴般的嬌笑聲o

可是不是每個人都欣賞她的光彩,起碼她的姑媽,也是古奇尼伯爵的姊姊可有點看不順眼了,這位老夫人向伯爵夫人打個眼色,後者湊過臉來,帶著詫異的眼神o老夫人說:”我覺得這個姪女越來越沒有規矩及家教了,我看我們得叫她收斂些,別壞了我們家門的名聲o”

伯爵夫人神色不安地回答:”蘇菲亞是稍微好出風頭些;可是大姐,那個少女不懷春吶,她可正是豆蔻年華哩,不正是該展現她社交光彩的時機嗎?” 當老夫人露出不悅的神色時, 她馬上見風轉舵:”當然,她不該笑得那麼放肆,實在有失體統…”

這時古奇尼伯爵剛好來到他們跟前,禮貌地親吻他姊姊的手,然後說:”大姐,您玩得開心嗎?好久沒見,您和姐夫可好?”

老夫人開心地說:”安德魯啊,我是看著德瑞莎長大的,如今出落得如此標緻,又嫁得個好夫婿,我當然高興囉!只是德瑞莎這麼一走,我就少了個那麼貼心的姪女談天解悶了,將來日子怎麼打發呀?”

古奇尼伯爵說:”我也不捨得將她嫁掉呀;少了她幫我管理莊園的人事及帳簿,我自己就得花心思去處理這些令我頭痛的瑣碎事情ο 但是女大不中留囉!我不能老拖著她,平白耽誤她的青春呀!況且,這門親事將來對我們莊園的前途幫助很大,怎麼說都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啊!”

“你啊,就老會想到現實的利益ο 德瑞莎我是無話可說的;可是蘇菲亞瘋得那個樣子,將來誰家兒郎敢要她,就怕她不守婦道啊!你得告訴你弟弟一聲,好好管教她!”

古奇尼伯爵順著她的指尖望去,瞧著舞得像朵大紅玫瑰的蘇菲亞,不禁笑起來,回頭說:”唉啊,我的好大姐,您怎麼了?蘇菲亞跳舞又不是頭一回,讓他們年輕人去開心吧,我們不用管他們那麼多,我們自己也設法開心一下,不好嗎?來,我敬您一杯!”

老夫人當著其他賓客前面也不好太失禮,只好勉強舉杯淺酌一下,可嘴上還不忘嘮叨兩句:”就是你們作長輩的放縱他們,壞了規矩,沒有禮教,將來看她怎麼嫁得出去唷…”

          古奇尼伯爵打了個哈哈,舉起杯來,仰頭一飲而盡o 他將酒杯交給侍者,然後朝幾位女士微微鞠躬,正要告退,突然有個門衛急步到他身邊,遞給他一張紙條,他看了一眼,臉色大變,立即跟著守衛走了出去,留下幾個貴婦神色錯愕,竊竊私語,不知道發生甚麼事情o

古奇尼伯爵到了大門口,一個信差裝束的人站在門口,神色焦急地等著他,從裝束上他可以認出是聖圖倫諾城主范倫亭公爵的家丁o他急忙問道:”是真的嗎?怎麼回事?怎麼會發生這樣可怕的事?...”

公爵的家丁一臉肅穆,沉重地回答:”是的,千真萬確,公爵遇刺身亡,至於怎麼發生的,目前還不明朗,總管正在調查,城裡現在一片混亂,情況很糟…”

古奇尼伯爵歡樂的心情一掃而空,心煩意亂,一時不知如何是好o

這時恰好橫笛及豎琴的樂隊吹奏起化妝舞會的社交舞曲, 當時流行的社交舞男女分屬兩排, 隨著節奏變化隊伍,輪流交換舞伴,由於都帶著面具,很難認出對方是誰,這種安排固然是刺激,但是同時給予搗亂者隱藏的機會o 古奇尼伯爵突然心中生起了警惕,會不會有人趁大家顧著歡樂而守備鬆懈的時候,趁機突襲或是搶劫偷竊?他急忙招來看守門口的家丁總管,叫他帶幾個人到莊園裡四下巡邏,嚴防有不軌之徒趁火打劫或惡意破壞o

他回頭和信差說:”你遠道而來,先到客房休息一下,待我修一封信給你帶回給你們總管o”
               等下人將信差帶走,他臉色沉重地回到宴會大廳,見到他弟弟安卡子爵在廊柱旁和主教聊天,他忙走過去將他們招到一旁,匆忙說:”你們快跟我來,有急事商量"o 
              安卡子爵正談得高興,被哥哥打斷談興,一臉不高興,可是他是個性詼諧且開朗的人,所以一面跟著走進側廳,一面嘴巴嘟噥著:”甚麼事情那麼緊張呀?又是蘇菲亞招惹老大姐不高興啦?哎呀,我就知道老大姐古板成性,就連我在威尼斯那次逢場作戲的小事,也被她唸了半天,還要逼我非要去主教那裡辦告解懺悔不可…”
           古奇尼伯爵橫了他一眼,邊走邊說:”老弟,在主教面前,你還好意思說這擋事?有其父必有其女,連你都不知道收斂,還能教導好你的女兒?...我要談的當然不是你家的事情,否則我也不會小題大作,掃大家的興!” 他等大家坐定以後,神色嚴肅地拿出信差的信來遞給主教過目o主教讀完,將信遞給安卡,後者收起嘻皮笑臉,一本正經地接過來看o”主教,請您看看,我們怎麼應付這個亂局?”古奇尼伯爵問o

“哎呀,這可是個難題,怎麼專挑這個時候發生呀?”沒等主教回答,安卡子爵已經發出哀嘆了o

主教先手持玫瑰念珠默禱了一會,然後才抬起頭說:”伯爵,這個耗訊的確令人震驚,只是目前那邊確實情況如何,我們不甚明瞭o 只是公爵有兩個子嗣,兩個人為了爭奪繼承權,互不相讓,已經勢如水火,如今公爵一死,真不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情來…”

古奇尼伯爵說:”我最怕的是米蘭公爵進來攪局,他早就對聖圖倫諾城有染指之意,只要范倫亭公爵在,他就休想囊括整個龍巴底地區,更不要說整個北義大利,現在他和法王路易十二狼狽為奸,結為軍事同盟,我看遲早會對聖圖倫諾城動手的!”

安卡不解地問:”他憑甚麼來插手聖圖倫諾城的事情?”

古奇尼伯爵說:”就憑著他兒子是范倫亭公爵的女婿!他認為他的媳婦最有繼承權o”

主教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伯爵,事不宜遲,你得趕緊修一封信給的聖圖倫諾大總管,坎瑪奴爵士,請他暫時秘不發喪,我們馬上通知其他聖圖倫諾的直轄領地貴族,共同商議善後事宜,還有追查凶手的事,如果我們能很快地穩定局勢,米蘭公爵也無法插手o”

舞會中場休息是眾人社交時間, 所有來賓自然而然各就自己興趣形成不同的社交圈子,隨意攀談o美麗的女士們雖然是令人矚目的焦點,可是礙於禮教,除了跳舞時可以接觸異姓外, 事後還是得回到女人們的社交圈子,談些女孩兒家的事情, 蘇非亞也不例外, 很快地被幾個閨中密友拉到大廳的角落, 嘰喳個不停,可眼睛卻不時地瞟著圈子外的那些少年郎們, 若有若無地賣弄風情o

而德瑞莎卻是例外,因為她是主人翁,她可以跳出女人的小圈子,進而周旋在眾賓客之間,當她走到梅迪奇家族的圈子時,新郎吉諾的弟弟馬力歐就扯著她不放,一定要她為他介紹引見蘇非亞不可,看來這位少年公子對蘇非亞大為傾倒,難以自拔o既然是自己未來小叔,她當然義不容辭為之搭橋做紅娘o

這邊,幾個比較有雄心壯志的青年自然而然地聚集在幾位江湖前輩旁,飲酒論劍o只見安東尼和阿伯托等兄弟們,圍著狄亞戈及阿力士等人高談闊論o

"作戰最怕神情恍惚不定;不但是在恐懼中,即使在心情極端亢奮時,也會容易精神分散,尤其是在四周人馬踏雜,殺聲震天,很容易使人昏頭或失神,不知身在何處,加上沙塵滾滾,更容易讓人神志混亂,不知所措;這樣一來即使有力或是武功也使不出,即使使出來也是盲打瞎砍,徒然浪費精力,甚至為敵人所乘o在危急中,慌張和不能沉著是一般人的最大通病,因此在鍛鍊期間就要注意震撼教育.鍛鍊在任何壓力下注意力不分散,戰鬥意志力堅強…" 狄亞戈酒酣耳熱之餘,還不忘強調訓練的目的o

一個僕人上前,在他耳邊嘀咕一陣, 他臉色隨之一變, 隨即起身向大家告罪, 匆匆跟著僕人離開o在側廳裡,狄亞戈看見古奇尼伯爵兄弟以及幾乎所有莊園的重要骨幹都在這裡, 個個面色凝重, 憑直覺就感覺氣氛有點不對,肯定有不尋常的事情發生o還沒有等他就座, 伯爵已經迫不及待地向他匯報事情的經過及目前的狀況o 狄亞戈也覺得事態嚴重,這些事情真是發生得出人意料之外,不但打亂了他們一向相對平靜的生活,而且大大影響他的募兵勤王的計畫o

“那麼,表哥,您現在有甚麼計畫?”他沉重地問o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應付,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何況現在情況不明,剛才主教才幫我草擬一封回信,給坎瑪奴總管,…真他媽的掃興極了…” 伯爵的眉頭深鎖, 心裡亂成一團, 加上剛剛宴會上酒也喝多了, 有點不知所云o

不等伯爵回答完, 一旁的主教就代替他把說下去:“狄亞戈大人, 我們正計畫召開聖圖倫諾城各地附庸領地的領主會議,先決定范倫亭公爵的繼承人問題,穩定了局勢以後,然後才能談到其他…” o這個主教管轄的教區包括了古奇尼伯爵的莊園這一帶,所以很受這一帶封建貴族的敬重,大小很多事情都找他商量,無形中形成地方上的諮詢權威o

“是啊,這是燃眉之急的事情,可是表哥這裡的婚宴才剛剛才開始,之後還要派遣送嫁的使節團,護送新娘到男方家族的領地斐冷翠城,幾件事情擠在一塊,還有我也…” 狄亞戈說到這裡,忽然住口,他不知道這個主教對他來的目的知道多少?不是每個主教都擁護教皇的…尤其現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人人都有野心,只要有點實力的人都覬覦羅馬教皇那個寶座o

狄亞戈將眼神望向古奇尼伯爵,後者酒意也醒了一半,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狄亞戈, 呃, 契科主教不是外人, 我已經將你的勤皇計畫告訴他了,…你不妨聽聽他的想法…”

“表哥,你…”狄亞戈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他十分不願意洩漏他的計畫,以免節外生枝,偏偏這個大嘴巴表哥就這樣不經意地說出來,令他既氣憤又無奈,所以整個人像個洩了氣的氣球,無奈地說:”既然如此, 那麼我且聽聽主教大人的高見,...”

“狄亞戈大人,你且不必緊張,我的心一直是向著聖父的,雖然在其他主教面前我不好表態,尤其我的教區是直轄於米蘭的紅衣總主教,我也得顧著點自身的安危啊!總之,您放心,我以人格擔保,絕對不會把你的計畫露半個字出去的…” 契科主教偷瞄了一下狄亞戈,察覺後者神色平穩後,才繼續把話說出:”…是這樣的,我建議目前我們可以把莊園人馬分成三部分,第一部分由伯爵大人領軍,帶阿伯托還有亞力士他們,等到坎瑪奴總管回信後,立刻出發到聖圖倫諾城召開善後大會;另一部分人馬是阿爾發和安東尼等人歸您帶領,護送德瑞莎到斐冷翠城,然後你們就繼續南下,去羅馬勤王;第三部分人馬,就由大公子小安德路爵士帶領,留守在這裡,我也會時常過來幫忙照顧,這樣就可以面面顧到,意下如何?”

“這樣安排行嗎, 契科主教?” 這顯然是十分大膽的計畫,尤其古奇尼伯爵隻身涉險, 何況亞力士等人僅僅是賓客,,願意出力與否還是個疑問ο

狄亞戈提出他的疑慮:“召開會議似乎不必要在目前情況不明朗的聖圖倫諾城…何況這樣做有點越俎代庖之嫌,我認為應該請公爵的兩位少爺做主,我們從旁協助來召開這樣的大會,會比較合適些…”

契科主教臉色一沉,不悅地說:” 狄亞戈大人,現在這個時刻十分危急, 必須要當機立斷,出奇制勝o還能顧慮那麼多?如今之計,是如何搶在眾人之前,先期到達聖圖倫諾城,預先佈置,搶佔先機,把會議的主導權抓在我們手裡,一則避免那兩兄弟骨肉相殘,二則伯爵也可以藉此機會揚眉吐氣,以聖圖倫諾城為基礎,幹一番事業…”

狄亞戈越聽越不對勁,他用手勢阻止主教說下去,把頭轉向古奇尼伯爵說:”等等…讓我弄明白些…你們是想藉此機會擴展地盤到聖圖倫諾城?表哥,您說說,這是您的意圖?”

古奇尼伯爵有點尷尬地回答:”我…其實也不完全是…經主教這麼說,我才心動起來,..你知道我原本是隨遇而安,與世無爭的人,,,但是這麼多年下來,家道中落,光靠守著封建領地的一些田產收租,近年又逢天災人禍戰爭及瘟疫流行,收成不好,人民流離失所,佃農也四散逃荒去了,我也不得不讓子弟們到外面討生活…難得契科主教給我這樣的貼心建議…狄亞戈,你也替我想想, 我是不是應該藉這個上天賜予的機會,圖個發展呢?”

狄亞戈瞪著古奇尼伯爵良久,才嘆了口氣,說:”是的…表哥守著這裡,坐以待斃也不是辦法,本來您這裡已經傳了好幾代,歷經數百年,應該是很穩固的基業…無奈世事變化無常,舊有的社會體制逐漸解體,新的局面逐漸形成,..如今威尼斯商人擁有的財富比教皇還多,勢力也勝過教皇,…所以,您的想法我能理解…可是,我有一點想提醒表哥,那就是獅子口中的肉不容易吃,人人都看到的利益,競爭必然激烈, 我們是否有足夠的實力去爭霸主之地位?”

安卡子爵插嘴進來:"狄亞戈說的對,大哥,我看這件事情好像很棘手,我們還是不要混這淌混水算了,在家裡享享福多好,何必往刀山槍林裡去鑽,捲進這個漩渦,說不定賠了夫人又折兵,這多不划算啊…!"

"住口,你這傢伙只會吃喝玩耍,甚麼正經事都不會幹!連你的領地被人侵奪了一半都不曉得去爭取回來,要不是我替你出頭,難保你連一塊安身立命的屋簷都沒有,還好意思說這些沒有出息的話?" 古奇尼伯爵怒斥他的弟弟o安卡臉上立刻青一陣紅一陣,訕訕地說不出話來,只好悻悻地將頭扭過去o

古奇尼伯爵怒氣稍息,把頭轉過去,向契科主教投以質詢的眼光,後者用眼神深深地掃了狄亞戈一眼,然後慢條斯理地說:"我說狄亞戈大人,你也太過濾了,即使我們沒有最強大的兵力,但憑著伯爵的資歷及聲望,盟主之位不做第二人想o何況伯爵還有許多有力的姻親家族作為盟友,相信他們一定會鼎力相助,只要伯爵登高一呼,肯定一呼百應的o"

"是嗎?我卻沒有那麼樂觀,想做盟主,光靠資歷或聲望已經行不通了,現在爭霸的群雄只看武力和財力…至於姻親也是靠不住的,為了利益,可以袖手旁觀,甚至出賣你去討好你的敵人,如果形勢不利的話…" 狄亞戈搖搖頭說o

“那麼,你的意思是我的新親家梅迪奇家族也是不可靠囉?”古奇尼伯爵不悅地瞪著眼說o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並不是針對他們來說,我的意思是,一般來說,只要結盟對他們有利,他們就是可靠的姻親;如果有百害而無一利,這個姻親就不可靠,何況,他們不只和您結親家;他們和其他的諸侯也有結親家的…如果萬一那些親家諸侯也想做盟主,他們會幫誰? 表哥,您懂我的意思嗎?” 狄亞戈誠懇地說o

契科主教正想開口說甚麼,古奇尼伯爵搖手制止他,嘆氣說:”唉, 狄亞戈說得也有道理,此事且容我再考慮考慮…,”他的酒意已經醒了大半, 惦念著自己的份量,實在也沒有足夠的實力去爭雄,剛才的企圖心已經消失無蹤o

眼見古奇尼伯爵蒼涼落寞的神色, 狄亞戈有點於心不忍,於是一改剛才的口氣說:”不過,表哥也不必灰心,這事情我雖然不主張強出頭,但是我們也不能置身事外,到底表哥和范公爵有主從隸屬的關係,同時也有些遠親的血緣關係,因此這事我們不能不管,我們得想個萬全的方法, 既能穩定局面,又能發揮影響力, 而不落痕跡,而且不招人忌…”

契科主教冷笑說:”說來容易,那麼要怎樣做才能達到您大人的萬全之策呢?”

狄亞戈皺起眉頭,剛想說甚麼, 抬頭卻看見一個僕人匆忙跑進來,向古奇尼伯爵略一行禮,隨即很慌張地說:”老爺,原來你們在這裡,害我找上好半天,我是來向您報告,我們的畜舍及馬廄失火了,有些貴賓的馬匹都走失散了…”

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眾人都大吃了一驚, 古奇尼伯爵遽然變色,沉聲問:”到底怎摩一回事?別緊張,你說仔細點… 你是說僅僅馬廄著火,沒有波及其他地方?火災發生了多久?”

“不清楚哩,目前管家叫我來通報老爺,他帶著侍童們還有家丁忙著救火.及圍捕四散的馬匹,..但是火勢好像伸延到旁邊的樓房呢!”僕人搖搖頭說o

“唉啊,馬廄附近是典藏室,以及兵器庫…糟了, 我祖傳的旗幟衣甲武器圖書印章…還有,狄亞戈, 你帶來的火器及整桶火藥也都在內, …我的上帝啊! 千萬不要燒到那邊才好!”古奇尼伯爵忽然想到甚麼事,整個人幾乎從椅子上跳起來o

狄亞戈再也沉不住氣, 立即拉著古奇尼伯爵兄弟,跟著僕人往外跑o那邊 契科主教也在後面追著大叫:”伯爵, 狄亞戈大人,,,我們的討論還沒有結論呢?...”

古奇尼伯爵頭也不回地說:”明天再說吧,勘查災情,救火要緊…”

宴會場外,負責警衛保安的費迪南無聊地把玩著新領到的短劍,那是在晉升騎士侍從被伯爵頒授的,每個正式授階的侍從都授與一把,作為身份的象徵,當然也是防身的武器o劍的本身製作十分精緻美觀,劍炳用鍍銀合金打造,雕鏤許多美麗的花紋,劍鍔是一隻奇形羊角獸頭,兩角斜向外展,成一大弧形,剛好用來招架敵人的刀劍, 獸頭張口含著的就是劍刃o他不時拔出來欣賞一下那如一泓秋水的利刃,在月光下寒光閃閃,放在手上也沉甸甸的,感覺不只呎來長,拽在手裡,讓他打心裡升起一股英雄的豪氣o他隨手一揮,削下一段樹枝, 驚動了樹頂棲息的鳥,嘩拉飛起一大片,忽然一陣驚呼聲從樹後的矮圍牆那邊傳出來; 費迪南一個箭步,竄到牆邊,喝問:"甚麼人?"

當他攀上牆頭一看, 有兩個人影迅速彈出來,往和他相反的樹林方向跑o他立即翻過矮牆,朝他們背後追去,他們在矮樹叢中穿梭著,其中有個人忽然被樹根絆倒, 跌倒在地上; 另一人則逃之夭夭o費迪南趕上前去,拿劍抵著那人背心,嚇唬他說:"別動!你是誰,在這裡鬼鬼祟祟的幹嘛?從實招來,不然一劍結果你!"

那人轉過身來,原來是個吉普賽裝束的女子,手上花籃裡的花還灑了一地o

"原來是位姑娘!"費迪南楞了一下, 緩緩將劍拿開,還沒有來得看清楚她的面貌, 那女子一咕碌很快地爬起來,轉身就跑, 費迪南那容她輕易逃脫, 提劍就追, 哪知道這個女子跑得還真快, 健步如飛, 從小在山裡長大的費迪南腳力也自然也不弱,眼看就要追上,忽然女子騰空而起,原來她抓住一條垂下來的枯藤,身子一躍,就飛蕩而去,翻過了牆頭, 等到費迪南追到牆邊,斯人已沓然無蹤o

費迪南悵然折回,心裡納悶著這個女子以及她的夥伴到底是甚麼人,為甚麼要逃跑? 在歸途上拾起那只花籃,忽然發現一個亮晶晶的鑽石戒指崁在籃底,這是顆極為精緻的翡翠寶石,戒指金屬雕刻極為精巧,在月光下看的不清楚, 好像刻著些拉丁文的紋章及圖案◦

他悶悶不樂地回到宴會場所,這時舞會接近結束,賓客們陸續出來遊園賞花,各樣各色街頭賣藝的,演話劇的,吟唱詩歌的,在花園各個角落搭起台子表演他們的拿手好戲o有幾個表演雜耍的藝人抬了些道具箱子進出,他忽然好奇正想上去盤查一下,可是副總管卻叫他和其他兩個年輕的侍從去酒窖搬酒o

等到他們三人到了那裡, 發現管理酒窖的家丁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酒也少了好幾桶, 他們怎麼搖他都不醒,顯然是喝得酩酊大醉了,三人啐了他一口,居然監守自盜, 正想回去報告副總管, 費迪南猛然發現這個家丁的脖子上有條紅印,再仔細一看,是條血痕一摸鼻息,已經沒有呼吸,顯然是被勒死了o人命關天,這事非同小可, 三人驚訝不已, 決定趕緊回去通報, 剛邁出酒窖的大門,就看到馬廄那廂起火,熊熊火光照亮半邊天o

他們匆忙跑到火災現場, 只見馬匹四下逃竄,有些馬背上似乎還騎有人,只是烈火濃煙薰眼嗆鼻, 看不得真切o洽逢秋天乾躁, 大火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僕人們拼命忙著找水,找桶子,但是急切之間那裡找得到? 眼看大火就要燒到藏經樓,眾人竟然無法可施o

斐迪南看到這個情形也很著急,因為他跟著安東尼少爺去過那個典藏樓,也見識過裡面的古董文物,知道都是些物價之寶,必須加以保護o他奮不顧身地衝過去,想進入被大火阻隔的典藏樓, 搶救那些寶物! 跑著跑著忽然腳底一滑, 整個人摔倒在泥地上, 他奮力爬起來,全身都濕了,原來是灘水, 再仔細看,那灘水是由一條涓涓細流形成, 再順著細流的方向尋覓,原來是從水塔滲出來.然後沿著水塔的柱子留下來o由於餵馬需要水,所以馬廄後邊有個大蓄水塔,由管子從山上引山泉來飲用o水塔內應該有大量的水, 可以供給整個莊園的牲口使用,但是水塔很高, 要用長梯才爬得上去,但是現在連梯子都找不到,可能燒掉了,所以無人能夠上去取水o斐迪南看了靈機一動,二話不說, 兩腳一蹬,就迅速沿著塔腳的木架一路攀爬上去,由於他從小爬山爬牆慣了,很快就到達頂端o 他看準了典藏樓的方向,從身旁拔出那柄鋒利沉重的短劍,在木塔上鑿了個洞,一陣水柱噴出,直向典藏樓灑去,他一連鑿了幾個洞,幾條水柱像噴泉一樣, 逐漸將大火隔開, 典藏樓得以安然無恙o剛好趕到的古奇尼伯爵及狄亞戈看到這一幕, 目瞪口呆,不知驚奇還是感動,只差點要在胸前劃十字,口中感謝聖母了…o (End of Chapter 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