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错车(九)

(九)与往事干杯 

公公婆婆当初要搬到杜思这边来的时候,据说曾素云也曾想尽办法万般阻扰,奈何终究敌不过公公婆婆和如诗如画的骨肉情深。公公婆婆虽然不愿意在那个时候再刺激曾素云,可是也没有到拎不清谁是现儿媳的地步。单独陪了曾素云好多天,给足了她面子就和陈浩然一道搬回来了。公公婆婆过来之后,曾素云也找借口来看老人,一呆呆上大半天,还带着老人楼上楼下地参观,一一详尽地介绍,并告诉她在任时是如何布置地,同时也不忘踩杜思两脚,当初的布置不像现在的花狸狐哨,省钱还实用多了。而且指着杜思新换的窗帘,还落下了悲伥的眼泪,仿佛剜掉了她的心头肉。每每这时,杜思都搞不清到底这个家是谁的?看着公公婆婆似乎还乐在其中,陈浩然也不以为然,杜思都无语了,只有搂紧了如诗如画,这个家,只有她们才完全属于她。

杜思开始怀疑当初陈浩然和她千辛万苦开始的就是一个看似美丽的错误。而现在,她不仅没有纠正错误的能力,连述说一下,估计都会得到恶评,:“曾素云不过几句夹枪带棒的话就受不住了,人家是没了亲生儿子,她这个时候不给你来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你就找地偷乐好了。”杜思除了不能乱说话,连哭笑都不自主了,有天和朋友讲电话讲到兴处,乐了几声,婆婆道:“胖墩没了,你还笑得真开心。”要是她愁眉苦脸了:“曾素云是死了儿子,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呀?”杜思气得想去掀屋顶,想回骂还不可能,因为人家只不过是小声得让你听得见的嘟嚷了一下而已。杜妈道:“这可是你自己自找的,怨不得别人,认命吧。”杜思破口大骂母亲的雪上加霜,可是骂完之后,却是更加的伤心因为杜妈说的全是事实。真理总是血淋淋地残酷。

现在终于公公婆婆走了,她曾素云再也没有了登门的借口了吧。终于到曾素云自个儿休息的时候了,可曾素云正当壮年,怎肯退居幕后,不就是找理由吗?没了这个找那个,厕所堵了,灯泡坏了,草太高了,要种花了。搞得她家对陈浩然来说像杜思和食品店的关系,每周至少去上一次。杜思不想再忍了:“你要是再去就别回来了!”“她不是有事吗?”“我管你有事没事,除了收尸,你要是进了那个门,就别再进这个门。”“行了,行了,别再说那样的话了,我不去了还不行?”自从胖墩走后,陈浩然整个人蔫了一大截,和谁都不会吵架了。

曾素云好不容易沉默了,可是有句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曾素云怎么会让自己一直沉默下去,怎么着都得弄点花样惊天动地,吞了一堆安眠药,没有睡着之前把电话打给了陈浩然,吓得陈浩然三魂不见了七魄,赶紧急呼警察帮忙。从医院看过没事了的曾素云之后,陈浩然倒像自己在鬼门关溜达了一趟,更加心思沉重了,当然自胖墩生病后他就没有轻松过。
杜思问也懒得去过问,问有什么用,解铃还须系铃人,杜思只不过是不相干的外人而已,可以做得到什么?曾素云出院后,又回到常性,隔三差五地找陈浩然,有天陈浩然从她那里回来,杜思还在忙着做饭,两个孩子在一边玩。“她说想再生个孩子。”陈浩然围着杜思身后兜了几个圈,忽地蹦出一句。“她再生几个,关我屁事,只要不是和你生?”杜思头也没回,继续炒菜。“她 ···就是这意思。”仿佛卡在喉咙的鱼骨,陈浩然吐得很艰难。杜思手中的锅铲朝陈浩然飞了过去,陈浩然被错不及防的招数打晕了,脑袋给狠狠地砸了一下,疼得他哇哇直叫。如诗如画在旁边吓坏了,杀猪般嚎哭起来。“你不同意说好了,干嘛动手啊。”陈浩然显然也有些动怒。“她曾素云脑子坏了,说出没有斤两的话,我倒也算了,你似乎还巴不得这样?还来问我意见,直接上床好了。”“小孩子面前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嫌我说得难听,那你们要干的事情不是更恶心!”“爸爸,妈妈,不要吵架,不要吵架!”如诗如画一个拉着陈浩然,一个来拉杜思。杜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泉水般涌了出来。陈浩然摸着脑门上的大包,看着近乎癫狂的杜思,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至于吗?和曾素云上床他又不是没有干过,时间上稍稍一变动,就成了不可饶恕的罪过了?却也不想想,要是这是反过来,他倒是杀人的心都会有的。

这件事不了了之之后,曾素云并没有有所收敛,反而有加强攻势之嫌,陈浩然几乎每天下班后要先到她那里去报一下到。陈浩然倒是给杜思解释了一下:“医生说她有严重的忧郁症,要防止她再次自杀。”杜思心里说:“她真地要自杀早就死了。”只是这话不会有人听,杜思也不会去说。因为即便事实如此,可是如果由杜思口中出来,就有因嫉生恨之嫌疑。杜思只是觉得有些累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是她对这段婚姻最最始料不及的附加品,而这个看似历史遗留的简单问题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棘手。记得有人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可是以杜思的亲身经历来看,充满爱情的婚姻里也是充满同样数量的痛苦的。她的每一段婚姻她都是深思熟虑精心算计的,到头来结果都是一样,幸福在遥远的天边。陈浩然和杜思现在几乎没有话说,四口一家齐在的时候,只有如诗如画的声音,要不就是他们在和如诗如画说话。还有就是经常响起的电话声,曾素云打过来的电话声。终于,杜思想清楚了,她不要这样的生活,世上可以和别人分享的东西很多,但是老公绝对不行,尤其还是打着爱情旗号的。杜思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整理好了陈浩然的衣物和日常用品,扔到门口:“你搬她那里去吧。”“我不搬。”
“如果你做得到和曾素云一刀两段,永不见面,可以不搬。”杜思的语气和眼神都是坚定的。原来不管怎么样的婚姻和小三斗争都是贯穿的,永不停息的艰巨工作。

想当年那个雪花纷飞的晚上,杜思在窗前只站了五分钟,便全部部署好了自己的终生计划,并成功地赋予实施。再后来,与张鹏程分家,牵涉到众多人士和事情,也只不过让杜思少睡了几个小时。可现在杜思想是不是自己老了,在犹犹豫豫之间,时光在无声地流过,她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确切地说是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去实施解决办法。杜思早就想到了离婚,只是她一遍一遍的问自己离婚真的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吗?离婚真的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吗?离婚了,如诗如画怎么办?婚姻一牵扯到孩子就复杂得多,感情一牵扯到孩子就不会那么理智。

记得《围城》里说女人错过了最佳年龄择偶就如把时新贵重的好衣服压箱底,等拿出来却发现式样已经过时了。若是把此理论延伸开去,择偶和挑衣到也的确是有很多相通之处的。若是有衣服合心意,口袋里却没有付得起的金钱,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袋里满满无合意的衣服,也是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好容易找到价钱合适又喜欢的衣服买了回来,却并不见得穿得舒适,或又发现质量不咋的,若要退货,想我们伟大的国家如今如此发达,这点上还算是比较落后的。因此有很多人只好勉为其难地凑合着穿,当然也有人干脆不退再买第二件第三件,这虽然是人人心底愿望,却不是人人都有着这财力和精力的。即便在退货方便的美国,却也不是想退就退,有些最后打折的衣服都有标明是不存在退换的。再加上有些是网购,退货是自己要掏腰包付邮费的,同时又会考虑是否还有同样的在卖,是否另一件也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种种不便夹杂一起,让很多人觉得不退也罢。婚姻不也是正是如此的么,利弊得失权衡之下,有多少夫妻在得过且过将就日子。杜思只不过是其中最常见的在反反复复掂量的一员而已。


而陈浩然连掂量的力气都没有了,用焦头烂额来形容他是程度太轻了,老祖宗说:自作孽 不可活。陈浩然觉得就是在说自己。如果知道胖墩的人生历程那么短,有很多的事情陈浩然一定不会那样处理。其中做最首要的就是和曾素云离婚,即使会离,也不会排在胖墩离开之前。那样,至少胖墩不会享受他和曾素云那势不两立的争吵的日子的伤害,今天面对曾素云站不住脚地指责:“就是因为要报应你们,胖墩才得到那样的病。“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羞愧。其实不管怎样的人生,都会有很多的悔不当初,一不小心,今天又成了明天的悔不当初。


有的时候,陈浩然真的希望所有的一切是一场梦,醒来胖墩还在,赖在床上等他抱,即使这时和曾素云还是夫妻也在所不惜。可是看到如诗如画的时候,他又开始为自己有如此地期盼而无地自容,自己这是要把她们姐妹摆到哪里去。事实上如果没有他们姐妹,事情会简单得多,大不了自己用后半生还债,回到曾素云身边去。他不担心依然貌美的杜思会找不到比他好的男人。可是残酷的现实是不仅有了如诗如画,他也深刻地感受到杜思对他的爱,相遇并不美丽是因为人们把道德枷锁横在了他们中间。日子过得错综复杂确是因为陈浩然拥有太多的爱。没有爱的人生很悲惨,爱太多的人生原来也不一定幸福。


曾素云不愿放手是因为爱他,杜思活得辛苦也是为了爱他,而他却给不了其中任何一个幸福。如果他自己觉得幸福倒也罢了。他却在爱的包围下几乎要窒息。对曾素云,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爱过,有段时间还恨得要死,但岁月流淌至此,他对她是无爱无恨,但却满怀内疚,那内疚使得他对曾素云所有无理要求都变得可以接受和理解。对杜思,他还是一腔热爱,爱到还是希望可以一起卖卖电脑一齐走到天荒地老。所以他期望杜思可以和他有一样的胸怀和脚步对待曾素云。他的理想落空却没有使他意识到这个理想本身就是个错误。而是觉得曾经和他齐肩并站的杜思已经离他好远。虽然理智回来的时候,他知道杜思并没有做错什么,可是偏激的情感一直占上风的他,隐隐地开始有些恨杜思了,胖墩已经和我死别了,现在因为杜思他和如诗如画也在生别。
多么痛的领悟,这个世界,谁也不是谁的全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