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回味的往事(原载二月二十日《世界日报》家园)

                                   许定基

 

   晚上,微信突然“叮”醒我,我照例操起手机查看,原来有不速之客欲加我为好友。我点开“新的朋友”自我介绍一瞧,才知对方是我的初中同窗何同学。我把何同学添加到通信录后,似乎大功告成,但我的睡意已经被搅混了。记忆的链接,硬是将床上的我接驳到遥远的四十年前。

   记得初一还没有结束,当我正为初二那五元的学费发愁的时候。在这个特别寒冷的冬天,积劳成疾的母亲,说走就走了,撇下年少涉世未深的我,旁人也替我感到境况凄凉。一个无娘的穷人孩子,能否将书读下去无疑是天大的难题。但我喜欢读书,因为我清楚,它是我通向美好生活的唯一路途了。我从丧母的极度悲伤中一步一步挪出来,凭着寒暑假上山割山草挖树根勤工俭学的顽强斗志,硬是将初二和初三两年的学费挣了回来。而作为数学课代表的何同学,读完初二就辍学了,没有再上初三,令我替她感到惋惜。

   值得欣慰的是,年少的我,脑里已种下极强的自律意识。除了一心一意读书,连稀罕的电视节目也不动心,所以成绩一直在全级两百多同学中位居前几名。最终,我成了这届初中毕业生唯一考上高中的同学,令我对前途充满信心。但两年后,我从高考中落败,自己一直恪守的知识改变命运信念从此彻底陨落。

   我不气馁,因为高考已经不再是农村孩子唯一的出路了。改革开放分田到户,将农民从土地的束缚中解放出来,赐我划时代的条条大道。我除了耕种好自己的责任田,在农闲时节,洗脚上田寻觅生活路。我用破旧的自行车,驮着割山草使用的镰刀,游走于崎岖颠簸的乡间羊肠小路上,走村穿巷,贩卖镰刀追寻致富梦。两年后,有了积蓄,我回到上高中的城镇里头,经营零售商铺,后转营百货食品批发。凭着诚信守法经营,生意如日中天。四年后,我在镇上购地兴建了一幢两层半的别墅,拥有以前想也未想过的花园洋房。再花万元购得城镇户口,一下子跃进地地道道的吃商品粮之列,成了令人仰慕的“农转非”时代宠儿。

   因为忙于各自的生活和工作,我与初中同学之间的联系不多,能见面更少。直到有了微信,还有同学群,同学之间才有了联系。但此时我又客居远隔太平洋的纽约,要坐一起交谈难免奢侈……

   如此默默无言地,躺在床上追忆了大半夜,到早上醒来,我才与何同学接通交谈。原来,何同学知道我现在定居纽约,就刻意联系我,希望我照顾一下,她远在纽约留学的女儿。我满口答应,作为同乡学友,拿出举手之劳,来帮助初来乍到、人生路不熟的晚辈,人之常情。

   我知道留学的花费不低,所以对何同学的职业感兴趣了起来。原来,何同学与先生开办一家手袋厂,而时髦的产品还出口到国外,值此收获了财富,丰盛了人生。我对何同学取得的成绩惊佩不已,大加赞赏。但何同学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告诉我,还有比她更厉害的同学呐。某某同学,创办了有几十个工人的家具厂;某某同学,经营着上百工人的水暧器材公司……与何同学话别后,我陷入了深思,生出了感慨。我们那一代人,曾经为五元学费焦急犯愁,甚至束手无策辍学。仅仅是几十年后,那一代人的孩子,竟然能够每年花几万美元出国留学,这是多么大的变化与进步啊!

   何同学的女儿,攻读的专业是国际贸易,可谓量身定学。但愿她学成之后,凭努力,助家族生意,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