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长篇小说《北月枫园》(二十八)

第十二章 纽约!纽约!


从Laguardia机场出来,纽约已经是华灯初上,正是下班高峰,钟铭说现在进曼哈顿非常堵车,不如到只有三四英里距离的Flushing中国城去吃饭,等高峰过了再进曼哈顿。 雨嘉对地理位置完全没有概念,全凭钟铭安排:“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吧,可是有一样,我饿死了,我要吃好多好多的,特别特别香的好吃的!”  钟铭拉起箱子:“那走吧,小丫头!”


一辆出租车把他们带往 Flushing。一路上,雨嘉看着拥挤破旧的楼房,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纽约吗? 怎么这么挤这么破啊? 他问钟铭:“咱们是住这附近吗?” 钟铭扑哧就笑了:“这儿怎么住啊? 咱们的住处在曼哈顿,待会儿吃完饭咱就去。”  雨嘉心想:但愿曼哈顿比这里好一些,这个地方太吓人了,自己肯定都不敢上街啊。


Flushing 让雨嘉目不暇接,她觉得简直是回到了中国,回到了北京的农贸市场! 周围人挨人人挤人的全是中国面孔,再没有人对面走过来冲你微笑点头,也没有人让路,大家也不自动靠右走,没有人保持距离,完全是在人堆里见缝就钻啊。 路边叫卖的,招揽生意的,发广告印刷品的,都会跳出来拦住你的去路。 钟铭手里拉着两只大箱子,肩上还背着一个大挎包,也腾不出手来拉着雨嘉。 雨嘉拉着一只小箱子,跟着大步如飞的钟铭一路小跑。


终于到一家餐馆坐下,雨嘉已经饿得肚子都瘪了。钟铭叫了蟹粉小笼包,红烧狮子头,五香牛肉和清炒豆苗。 雨嘉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在中国的时候,八十年代生活也非常清苦,雨嘉从小到大,也就是在她考上大学的时候,爸爸妈妈带着她和妹妹出去到饭店吃了一次饭,除此以外,雨嘉一直是吃爸爸妈妈做的饭,或者学校食堂的大锅饭。 到了美国,在美国中西部大农村,即使钟铭带雨嘉出去吃饭,也找不到正经的中餐。 今晚在Flushing中国城的这顿饭,是雨嘉二十三岁以来吃过的最美的美味。


钟铭笑着看着嘴里塞满小笼包的雨嘉:“慢点吃,别噎着,我再给你叫两屉。”


“嗯。。。贵不贵?” 雨嘉含着包子说。


“你就吃你的吧!” 钟铭说着就招呼服务员。


可能因为吃得太多了,在去往曼哈顿的出租车上,雨嘉靠在钟铭身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钟铭已经在给出租车司机付钱。两人下了车,钟铭说:“还是年轻好啊,吃饱了就睡,我怎么觉得我是带了一头小猪来纽约啊?”


雨嘉凑到钟铭面前,扬起头,嘟着嘴说:“哪有这么漂亮的小猪?”


钟铭刚刚俯下来要亲她,雨嘉突然指着前面大叫一声:“啊!” 钟铭吓了一激灵。 “那是世界贸易中心双子座吗?” 雨嘉兴奋地喊。 “是!你小点声,警察还以为我拐卖妇女呢。” 钟铭笑着转身拉起箱子往旁边的一幢楼里走。


这幢楼有穿着制服的门卫,钟铭拿了钥匙和门卡,带着雨嘉上到十五楼。 钟铭用钥匙开了一扇门,一个精巧高档的一室一厅的小公寓展现在雨嘉面前。 雨嘉跑进去,像个芭蕾舞演员一样在屋子里直转圈:“咱们住这儿吗?这是咱们的家吗?”


“这是个临时住处,公司的房子,给咱们住一个月过渡过渡,咱们一个月内得自己找到房子。” 钟铭说。


“我喜欢这个房子。”雨嘉一边在床上蹦高,一边说。


钟铭说:“宝贝儿,以后咱们买比这个更好的房子。”


第二天,钟铭到一家西服店,一下订购了九身西服,一打衬衫,一打领带,六双皮鞋,又出去买了皮带,西袜,公文包,手表,发胶,又给雨嘉买了很多衣服。 雨嘉简直晕了:“天哪这花多少钱啊? 为什么要买这么多?”  


钟铭说:“干什么都得有行头啊,公司给了我一笔置装费,专门是干这个用的。你别担心,啊?”  说着,钟铭又神秘地从包里掏出一个漂亮的盒子,拿到雨嘉面前,笑着示意雨嘉打开。


雨嘉轻轻打开盒子,一下子眼睛就瞪大了,是一颗璀璨的大钻石戒指,和一枚镶了小钻的男式结婚戒指! 雨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这是钻石吗?”  


钟铭把戒指给雨嘉戴上说:“我早说了会给你钻戒。咱们结婚三年多了,我就是一直到今年股票才真的赚了些钱,所以拖到现在才给你买戒指,委屈你啦。来,把我的戒指也给我戴上。”   钟铭用自己戴了结婚戒指的手握着雨嘉戴着钻戒的手说:“这才算真结婚了呢。”


来纽约的第三天,钟铭去公司上班了。 雨嘉在纽约大学附属医院的护士职位还有一个星期才开始,那一个星期,雨嘉觉得简直过得像梦一样。 她没有学习压力,没有考试,不用担心房租,这一个月内,一日三餐她和钟铭可以在任何餐馆就餐,公司全部报销,钟铭给她准备好了地铁月票,又给她钱包里塞满钱,每天,钟铭上班去了,雨嘉就在曼哈顿泡咖啡店,蛋糕店,逛中央公园,参观大都会博物馆,在时代广场和第五大道看街景,到百老汇看歌舞剧。 雨嘉不能相信,不过三年前,她还在餐馆里受老板的训斥,用自己的手去收地上酸臭的垃圾,一个硬币一个硬币地挣小费,短短的几年,她就戴着几万美元的钻戒,听着卡内基大厅的音乐会,又在纽约洛克菲勒中心吃晚餐了,一道菜的费用,就超过她当时辛辛苦苦工作十二小时的收入。

 

可是这样的生活,也让雨嘉心里发慌。 如果不是下星期有医院的工作等着她,她真不知道自己一旦玩够了逛够了吃够了,然后该怎么办。


纽约大学医院是坐落在曼哈顿下城的庞大的建筑群,雨嘉一走进来,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比起在纽约街头逛吃逛喝看街景,她发现她更喜欢医院的气氛,她喜欢这里的节奏和活力,喜欢那种自己紧张地在医护队伍中救助患者的感觉。 “唉,真是忙惯了,闲下来一段就受不了,享不了清福。” 雨嘉想。


雨嘉的职位是在 post-surg (术后康复)病区做临床护理,上班第一天,由护士长 Connor 亲自带雨嘉工作。  Connor 是罕见的男护士,护理界男护士是熊猫国宝级的稀有物种,而且一般男护士做一段时间之后,就会去做医院管理层的工作。 像 Connor 这样人到中年还在第一线当护士长的很难得。 “Can't get away from patients,that's why I got into nursing (离不开患者,这才是我为什么学护理的原因)。”  Connor 说, “著名的护理学院出来的 summa cum laude 最高荣誉毕业生,show me what you‘ve got!(露一手吧!)” 雨嘉的压力立刻就来了,但是她也觉得这是她来纽约以来最兴奋的时刻!


听病历和听夜班护理报告的时候,雨嘉一言不发,直到所有人都讲完。 Connor 说:“没关系,第一次听不全也是正常的,你就把你能记住的说一下吧。”  雨嘉一张口,流利完整地把她当班的五位术后患者的病历,护理现状,过敏史,和下边八小时的医嘱有条不紊一点不差地说了出来。 Connor 一晃脑袋吹了一声口哨:“你吃什么长大的?”  


一进入临床,雨嘉就发现,自己学生气的那点小聪明在患者面前真的是不值一提。患者需要的,是像护士长 Connor 这样,既有知识又有实践动手能力,还能当机立断的决策者和执行者。 值班医生和实习医生一般一天只来两次查房,二十四小时其余的时间,执行医嘱,观察患者,医患交流,任何紧急应变,全部要靠护士。 往往,Connor 检查一下患者,然后给医生打电话,医生会立刻采纳他的建议,电话上发医嘱。 在处理伤口,插管,吸痰等这些操作上,Connor 的精准和高效让雨嘉佩服得五体投地。 雨嘉也有一个绝活,就是找静脉,那真是一针见血,即使是已经严重脱水,静脉已经收缩的患者,她也一针解决问题,绝不让患者挨第二针。 Connor 直竖大拇指。


雨嘉在学校练就的写护理报告的功夫,此时也派上了用场,雨嘉的第一份护理报告写出来,Connor 立刻说:“这个应该贴墙上,大家都照着这个写!” 可是雨嘉也知道,现在有 Connor 带着她,她相对轻松,可以坐下来写护理报告。 其他值班护士的护理报告都是从一个病房走到另一个病房的路上一边快走一边写一句,过一会儿再走路的时候再掏出来写一句,这样凑起来的,字体潦草,语言简缩,代码连篇,也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真正医院里的护士,并不是像电视上那样穿着短裙,带着俏皮的小白帽,穿着高跟鞋扭来扭去的护士。 他们穿着宽大的护士服,走步鞋,头发一律梳在脑后,医院里禁止用香水或者有香味的化妆品,以避免刺激患者,所以大部分护士素面朝天。他们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口袋里装着胶布,绷带,和许多顺手需要用的护理物品,他们大步如飞,同时处理多个紧急情况。每天八小时下来,他们平均要走两万到三万步,没有强健的体魄真的无法担当。


Connor带了她三天之后,雨嘉就独立当班了。 每一天,雨嘉拖着疲惫的步伐从医院下班出来,曼哈顿的车流人流和高楼大厦,在雨嘉眼中就增添了一份亲切感,因为她不再只是这个城市的观光者和消费者,她是一个参与者,她的双手帮助了病人康复,她觉得是这个城市的一员,让她觉得纽约也许可以是她的第二故乡。


一个月后,雨嘉和钟铭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漂亮的公寓房,离钟铭的公司走路只有七八分钟,离雨嘉的医院是四站地铁的路程,雨嘉二十分钟就可以到达,非常方便。 他们在纽约终于有了一个小家。


有一天,雨嘉下班回来刚刚回到家洗了澡,钟铭的电话就来了:“小雨伞,今天晚上我们公司有个临时的晚餐会,晚餐之后还要一起去喝酒,好像同事们都带太太来,你要不要换个衣服也过来吧? 我到街口去接你?”   


雨嘉说:“嗯。。。 很重要吗? 我真的好累了,明早六点半就又要到医院上班,今晚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钟铭说:“那也好吧,现在都下午四点了,他们才说要出去,太太有事来不了大家也能理解,那你就好好休息吧,我跟他们吃饭去了啊? 晚上可能又去喝酒,会回来很晚,你自己好好吃点好吃的,然后晚上早点睡吧。”  








周小哭 (2018-04-04 17:49:36)

感觉“战争”就要慢慢地出现了呢?

牧童歌谣 (2018-04-04 18:15:39)

每一对夫妻都不能逃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