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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角孤舟》（33）触目惊心的高山考古博物馆

 
 
（先提醒您这篇博客的内容可能会让您不舒服，是否继续阅读请您慎重）
 
在萨尔塔的最后一天非常难忘，没有旅游团活动，下午三点多的飞机，上午自由活动，我们去了高山考古博物馆（MAAM），听说里面展出印加（Inca）文化艺术品，本来是轻松的去看看，万没想到体验竟是这样的触目惊心，很难描述我当时的感受：不安、惊悚、畏惧、好奇、着迷、同情、怜悯、悲伤……很显然展览抓住了我的心，同时不可否认我被惊扰了。
 
印加帝國是哥伦比亚发现美洲新大陆前世界上最大的帝国，位于拉丁美洲西岸安第斯山脉高原地区，版图包括现在的秘鲁、厄瓜多尔、哥伦比亚、智利、玻利维亚和阿根廷西北部，萨尔塔(Salta）高原地带是印加帝国的边缘。1999年在萨尔塔省与智利交界的Llullailaco火山山顶，考古专家发掘了五百年前印加人祭祀神灵的道场，发现三个祭祀牺牲儿童和一百五十多件随葬物品，因为高山低温牺牲儿童保存完好，他们被冷冻了五百年而没有风化，高山考古博物馆展出的主要内容是这次考古发现所得，包括祭祀儿童。
 
（Llullailaco 火山，照片来自网络）
 
印加人崇拜太阳神、山神、水神等多位神灵，每当国王驾崩、新国王登基或天灾人祸时，会举行特殊祭祀法事 Capacocha，祈求神灵降福免灾，奉献给神的是印加人最宝贵的所有：美丽的儿童，被选中的孩子6到15岁之间，都是最漂亮最完美的。我们现代人很难理解这种惨烈习俗，但历史上印加人下至酋长上至国王都会把自己的孩子奉献出来，他们认为有机会侍奉神灵是莫大的荣耀，孩子的家长和族人社会地位也会相应提高。

Capacocha是一个漫长的准备过程，孩子一旦被选中便锦衣玉食，由族长陪同一路游行去秘鲁库斯科见国王，到了王宫有各种宗教仪式和宴会，然后孩子由祭司带领去指定的道场完成祭祀，为了离神灵更近，很多祭祀道场都设在高山上，Llullailaco道场海拔6539米。印加人没有发明任何有轮子的交通工具（山地轮车不方便），也不懂骑在牲口背上借力（南美土著动物驼羊Llama个头太小，载人不胜任，但驮个小孩应该可以），旅行完全是靠走路，从首都库斯科到Llullailaco火山大概要走一年。
 
很难想象孩子本人会怎么想，他们毕竟还是孩子，各种热闹场面可能让他们兴奋，可一旦离开库斯科走向祭祀道场就完全是煎熬了，漫长的路程加上严酷的气候对孩子无疑是个巨大挑战，为把孩子活着送到，祭司让孩子嚼古柯叶，海拔6539米的高山走上去已经是很折磨了，仪式中牺牲儿童被灌下玉米烈酒，当他们醉倒熟睡后被放入一米七深的墓穴，穴口用石头封死，好残酷啊，希望他们在熟睡中被冻僵，千万不要醒来。

（随葬品，照片来自网络）

三个牺牲儿童最大的一个女孩15岁，考古专家叫她淑女（the Maiden），她盘腿而坐，头耷拉在胸前，衣服色彩鲜艳，嘴里还有古柯叶。男孩大概7岁，屈腿坐在地上，低头几乎触到膝盖。最令我不安的是那个六岁女孩“雷女”（Lightening Girl），她跪在地上仰着脸，明显的痛苦姿态，她是不是在墓穴中醒来了？漆黑寒冷孤独，她最后的时间充满恐惧，好像这些折磨还不够，一百多年前墓穴遭雷劈，雷女的大半个身子都被烧焦了，太可怕了。

博物馆一开始是一段黑白视频，三月份海拔6539米的高山上还有雪，考古人员顶着寒风在进行发掘工作，视频所配的南美音乐有种说不出的凄厉，画面上不断有随葬品从墓坑里传送出来，最后送上来一个像包裹一样的东西……
 
（考古地点，照片来自网络）
 
里面几间展厅展出出土的随葬品，有贝壳雕制的小驼羊，有纯金或纯银微型神灵雕像，它们头戴艳丽羽毛头饰，身裹彩织披风，披风用一枚银别针固定在胸前，做工极其精美，在高原小镇 San Antonio有不少当地人买类似的手工艺品，现在才知道它们是干什么用的，幸亏没买，当时看着心里就不大对劲。
 
（随葬品，照片来自网络）
 
展览的最高潮部分是陈列在低温冷藏玻璃柜里的牺牲儿童，每次只展出一具，六个月一轮换，我们参观的那天是那个小男孩，我都不敢看他赶紧就出去了，到了房间外我定了定神，鼓足勇气又冲进去很快地看了他一眼，出了博物馆走在阳光下感觉有说不出的温暖，那是一个艳阳天。
 
五百年前印加人被西班牙殖民者征服后，宗教、文化、建筑被有计划有目的地破坏殆尽，印加人的历史断片了，从萨尔塔回到布宜诺斯艾利斯，博物馆里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好几天我都在调研印加帝国，希望更多地了解印加文化。至于Capacocha祭祀活动，我不去评论五百年前印加人的习俗，但很欣慰这个习俗终止了，通过展览，断片的历史得到回放，我感觉触摸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文化，它既是过去也是永远。
 
2017年11月21日于阿根廷 Mar del Pla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