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出游浣花溪
温润的夜晚之后，满城清新潮湿的空气，明媚的阳光，照着满街满巷的芙蓉花。玉带般绕城而过的锦江，漂浮在天际黛青色的青山，在薛涛眼中是一幅美丽的淡墨山水。她坐在锦江楼靠窗的一张桌子上，看着锦江水在楼下缓缓而过。旁边一张桌子上，一群文人墨客喝着茶，谈论着诗文。薛涛用双手托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外，在这里她可以直接看到杨永清的出现。
忽然，邻桌安静下来了，刚才的喧闹薛涛没注意，可这安静让她奇怪。她回过头来，听见一个人清了清嗓子说：“下面请郑公子出个上联，请大家对下联。”
被称作郑公子的人，约二十四、五岁，相貌儒雅。他打开折扇，踱着方步，走到薛涛的桌前，看着窗外的一江锦水，复又踱到原位，朝围坐的几个人扫了一眼，才慢慢开口道：“一水绕当门，滚滚浪分岷岭雪。”众人一听，忙赞：“好！”可冥思苦想，就没人立即对上来。
这边薛涛见半天没人吭声，不禁脱口说出：“双扉开对郭，熙熙人乐锦楼春。”
下联在莺燕般带着北方口音的脆声中是那样入耳，众人回味，忙鼓起掌来：“对得好！对得好！”
被称作郑公子的人端着茶杯趋步上前，双手捧着杯子道：“以茶代酒，敬才女一杯。”说完，仰头喝完茶。
薛涛站起来，回敬：“小女唐突冒昧，见谅见谅。”也一饮而尽。
“哟，这不是节度府上见过才情过人的薛才女洪度么？”有人认出了薛涛，众人忙附和，正是正是。
于是，众人忙过来一一给薛涛敬茶。
不知道什么时候杨永清进来了，他站在一旁看着众人和薛涛说得火热，微笑着在心中赞叹薛涛的口辞过人。
忽然，杨永清发现了郑公子，惊喜地上前，说：“呵呵，郑刚兄，是你呀，什么风吧你给吹来了，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你在眉州的这些日子，也不捎个信来，你看，来了，也不说一声。”
“这不，昨晚刚到的，一早去节度府办完事，恰巧碰到几个文友，就来此坐坐。看，有缘何处不相逢啊。”
杨永清和薛涛加入他们中间，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杨永清拱手说道：“各位，我和薛才女去城外浣花溪办点小事，告辞了。郑兄若不嫌弃，何不与我们一同去城外看看？”
众人忙说，“是呀，郑兄难得来一趟，去吧，浣花溪这时候正美呢。”
“恭敬不如从命。”郑刚也正想出城去郊外看看。
三人出了城后，坐上小船，小船沿溪而行。
浣花溪属于岷江水系，从温江而来，水阔江深，经过苏坡桥至西郊，再直通城南的万里桥下，与锦江之水相连。小溪迂回曲折，波光潋滟，两岸竹林片片，起伏参差，青翠欲滴。远山逶迤飘渺，乳白色的雾蔼缠绕在山腰。小溪两岸座落着一些小小的村庄，草屋茅舍，高低错落，门庭小院，正如杜甫在《田舍》中所描述的：“田舍清江曲，柴门古道旁。草深迷市井，地僻懒衣裳。榉柳枝枝弱，枇杷树树香。鸬鹚西日照，晒翅满鱼梁。”浣花溪风景如画。也正这美丽的风景，杜甫便在浣花溪南岸一株二百多年的楠树下筑房安家。溪流两岸的居民多以造纸为业，因为溪流的水质好，所造之纸质地上乘，每年总有一批纸被征纳进贡朝廷。
与锦江被称作内江而言，浣花溪原称为外江、大江、清江。只因为出了一位英勇的奇女子才让这条溪流易名。在锦浦里附近，住着一户以打渔为业的任姓人家，家中有一小女叫任英，虽长得高高大大，却生的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从小喜欢舞枪弄棒，好骑马，擅射。母亲曾多次让她呆在家中学女红，她却偷偷跑出去跟着舅舅习武或去山上狩猎，每当母亲数落她时，她舅舅忙辩护：“姐，女孩子学点武功，在这兵荒马乱的日子里防身也好。”于是她的母亲就听之任之。十三岁那年，她和一群伙伴们一起玩耍，忽见一遍体生疮的游方僧人跌入一个污浊的沟里，僧衣上全是污垢。游方僧人脱下沾满了污泥的袈裟，请求任英替他洗净。任英全然不顾伙伴们的耻笑，她拿着僧衣在溪流中清洗，当她刚洗完僧衣，忽然有白色莲花开满水面，芬芳四溢。一时这奇事传开了，从此老百姓将这洗衣的地方叫浣花潭，也叫百花潭。
十七岁那年，她和舅舅在山上打猎，空中飞过两只苍鹰，她射出一箭，两只苍鹰从空中跌落，她急忙跑向跌落苍鹰的地方，却见一男子手里早拿着猎物——那一支箭射中的两只苍鹰。任英一看是自己的猎物，忙说：“这是我射中的。”“是吗？”那人不紧不慢地问，“你喊这只箭，看她答应不答应，你一个小女子有这等本事？”“是我。你看，和我这箭一模一样。”她抽出一支箭递上前去。那人接过来看了看，将箭放进自己的箭鞘。“你……”任英急了，指着他说：“你怎么可以这样。”那人像逗她似的，又抽出自己的一支，说：“还给你，猎物我就带回去吧。”任英想说什么，却见一仆人模样的人气喘吁吁跑上前来，见那中年人手里的猎物，惊奇地说：“主公，啊，好箭法，一箭双雕啊。”“不是他射的，是我射的。”任英忙争辩。“大胆，你知道他……”中年人忙阻止仆人说：“给点赏钱，猎物带回去。”“我不要钱，我要我的猎物。”那人不顾任英说什么，走了，仆人丢下一枚铜钱也跟在后面跑了。
几天后，有人来任英家来提亲，却把任英的母亲吓坏了。纵然是有一百个不愿意自己的女儿给他做小妾，可敢说个不字吗？去年十月，他将剑南节度使郭英杀了，自己做了成都尹、剑南西川节度司马。谁不知道他糟蹋了多少民女，就连他手下官员的家眷他也糟蹋了不少，一时间，来蜀做官的官员，家眷稍有点姿色的，都不敢带家眷，这也是杨永清当初来蜀任职不带家眷的原因。当任英的母亲把崔府来提亲的消息告诉她时，她哭得死去活来，说嫁给那人还不如让她去死。母亲反过来劝她说这是命。
新婚的夜晚，崔旰不急着揭开盖头，问任英：“你就是那个给僧人洗衣服的女子？你就是那个可以一箭射下两只苍鹰的女子？”
任英不回答，待崔旰揭开了红盖头，她才发现是他在山上见过的那人。
任英不愿意住崔府内，崔旰将杜甫旧居的一部分重新改建让其居住。
大历三年，崔旰奉诏进京入朝，留其弟崔宽守城，泸州刺史杨子琳乘机发动叛乱，率精兵数千攻入成都，占据了城池，崔宽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任英见此情景，将家财十万散尽，募集一千余名精兵敢死队，亲自率兵攻打成都，破城击溃杨子琳，保全了成都。朝廷接报赐崔旰名崔宁，加封崔盱为冀国公，封任氏为冀国夫人。因任英住在溪边，从此大家都叫这溪为浣花溪，称任英为浣花夫人。
小船仍在溪水中缓缓而行，绿藻在水面漂浮，鱼儿在水底潜游，柳丝轻轻柔柔地垂拂在岸畔的清流之中。不远处几只美丽的白鹭在溪边涉水寻鱼，见小船临近，惊奇地抬起头，然后呼啦全飞走了，平静的溪面上立即碧波荡漾。
见此情景，薛涛将手伸进水中，撩起一串串水珠，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杨永清看着薛涛这副淘气又惹人怜爱的模样，心中叹道：“唉，这长不大的孩子。”
郑刚呆呆地看着薛涛，少女的才气他早有耳闻，没想到今天不仅见到她，还和她同坐一船。他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以至杨永清喊他他半天没回过神来。
原来紫鹃的家到了。
2011-3-27
| 海云 (2012-04-23 16:46:52) |
|
节选也好看，多贴几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