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公子》八十一

身上有了母亲给的本钱,曾万禹腰杆子也硬了,但反而不急了,他需要好琢磨一下该往哪个方向发展?

想起监狱里的那个牢友,那个倒爷李伟,曾经因为曾万禹用推拿帮他减轻了被打损的腰椎的痛苦,定要与曾万禹结拜兄弟,曾万禹推说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明天,没准儿被枪毙都说不定,不想拖累他为由推脱了。

李伟在牢中对曾万禹保证:只要将来哥儿两个出的去,让曾万禹一定要去找他!他倒卖各种物资倒出了心得,说与其把外面世界人家不要的破烂东西倒来糊弄老百姓,不如自己开办工厂,依样画葫芦,照外面的东西样子自己生产,一定能开创新的天地!

曾万禹当时就觉得这老兄还挺有想法的,且这想法挺前卫的,走在了时代的前头。

搭上前往无锡的火车,几个钟头之后又在无锡长途汽车站乘上了汽车来到了太湖边上一个小乡镇,那是李伟的家乡!

李伟喜出望外地看见曾万禹的来访,带着他参观他刚启动不久的服装厂,曾万禹看着一件件挂在那里的衣服,想起了章姗姗和她的服装生意……

“曾大哥,晚上我带你到船上去吃湖鲜!”李伟兴高采烈地对曾万禹说,并一再保证:“大哥,你若不嫌弃,我这里随时欢迎你来,我们一起干吧,我只有小学毕业,没文化!你可是大学生,来做我的军师,我们肯定能做大的!”曾万禹笑笑,并没接话茬。

晚饭的饭局设在有蓬的渔船上,渔家从太湖里捞上鱼虾,活蹦乱跳的就下锅,片刻,煮熟的红红的虾蟹就端上了桌来了,李伟打开一瓶洋河大曲,两个人就着湖鲜,享受着微微的湖风和美酒美食,好不遐意!

酒过三巡,船家又端上来两碗雪白的米饭,跟着米饭的下饭小菜有一盘无锡酱排骨,一盘香酥凤尾鱼,还有一盘清炒茭白。李伟劝菜道:“曾大哥,我们无锡的特产,你尝尝!”那酥烂香甜的肉排骨果然名不虚传,曾万禹吃着也就随嘴说着自己的想法:“伟弟,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无锡美味如果用真空包装一下,就可以运到外地去,让大家都能尝到无锡的特产的美妙滋味!我以前在罐头厂做过事,罐头的原理其实也差不多,用铁皮制成罐头密封以延长食品的生命……

“曾大哥,你真是太有见地了!我正好要去广东去参加一个流行服饰展销会,就把这真空包装系统也加进我的考察中……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李伟兴奋得有些手舞足蹈。

“我还有点其它的事儿,这件事就先交给你,真空包装的设备你在广东看好,回来我们再议……”曾万禹似乎胸有成竹,一举筷子,夹了一个凤尾鱼,自言自语道:“这个凤尾鱼上海人称为烤子鱼,我有二十多年没有吃过了,时间过得真快呀……

不知道是不是烤子鱼给他的启示,曾万禹告别了李伟,并没有坐上回南京的火车,反倒是上了一辆相反的方向火车,时隔二十多年,他又来到了大上海。

从闸北区的上海火车站出来,乘公车在淮海路和西藏路那里下了公车,他信步逛起了淮海路。二十多年,上海的变化似有似无,带着西洋风格的建筑依然如旧,但是,八十年代的人和五十年代的上海人确实有了差别,首先他自己就从一个毛头小伙子变成了中年大叔。

一直走到当年黄若熙的住宅大楼前,他才停下脚步,想起当年失身的那一段,他有点不知所谓地嘿嘿笑出声来。岁月啊,真是奇妙,它领你走了一圈,你才发现又回到了起点!

透过淮海路商店的玻璃窗的反光,他看到那里面折射出来的男人的身影,有些沧桑、有些落魄、有些尘土,看到一个转着红白蓝的理发店的桶状标记,他一步踏了进去。

两个小时之后,当曾万禹敲着三太太家的大门时,他已是一身光鲜,头发剃得如当时一出流行的港片里的周润发那样,油光水亮地往后梳去,一件黑色的风衣里穿着得体的藏青色的西装,暗红色的领带,脚上一双黑牛皮鞋亮得可以当镜子用。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仿佛就这几个钟头,他就完成了从新社会向旧社会的彻底回归!

大门打开,门内站着一个银发女人,先是一愣,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接着就喜极而泣道:“侬(你)是万禹!我认得出!快点进来,进来!”那正是年近七十的三太太!

三太太拉着曾万禹的手坐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子,由衷地感叹道:“万禹啊,侬杜姆妈(你大妈)的心血没白费呀!看看侬现在,啥宁(谁)会得有侬各般的气质和风度?讲侬是上海滩上的第一公子也不为过呀!”

那天的晚餐,三太太执意做东,叫上离了婚的女儿也就是曾万禹同父异母的姐姐,三个人在国际饭店的中餐厅碰头。

旋进国际饭店的大门,三太太熟门熟路地带着曾万禹走进了中餐厅,姐姐蔓娜已坐在那里了,看见弟弟也是一阵惊呼兼赞美,曾万禹绅士般地与姐姐拥抱,又绅士般地拉开座位伺候三太太先坐下来,惹得过来招呼的服务员也问:“先生刚从国外回来?”曾万禹苦笑,心里说:我可是刚从监狱里出来!

三太太点菜道:“万禹,吃吃本帮菜吧!来个虾子大乌参、油爆虾、生煸草头、扣三丝、八宝辣酱、红烧圈子、白斩鸡、糟毛豆……”“姆妈,阿拉三个宁,吃得下嘎许多?还有,那个圈子,侬勿好吃的,胆固醇哈高!(意思是:妈,我们三个人,哪里吃得下那么多?那个猪大肠你不能吃,胆固醇太高了!)蔓娜在一边说。 “万禹欢喜吃,对伐?我记得的!”三太太回道。

曾万禹还真有些感动,赶紧点头:“杜姆妈,侬记性真好!我记得你喜欢吃黄鱼,这里的黄鱼羹当年你领我来吃过,挺不错的,要不,点个黄鱼羹吧!

一边吃蔓娜一边告诉弟弟:“现在阿拉姆妈有点儿钞票莱,但是钞票捏得老紧的,这趟不是侬来,嘎好吃的么子我还吃不到莱!(意思:现在我妈有钞票了,但是很抠门的,这次要不是你来,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是吃不到的。)

三太太瞪了女儿一眼,说:“侬就晓得盯牢我的钞票!”说着一拉曾万禹的手,问:“政府赔偿了一些钞票给我,是那(你们)爸爸当年在上海的股息。侬让侬姆妈去问问,那爸爸在南京的股息应该也不少!”“姆妈,帮侬讲过多少趟了,全中国只有上海才赔偿,其它地方都没有这种政策!”蔓娜说道。

“格么侬就更加不要盯牢我的钞票了,这点钞票是那爸爸留下来的,等我死了再讲给啥人吧!”三太太慢条斯理地边喝着黄鱼羹边说着。

“杜姆妈,爸爸的钞票侬留好,我现在在做生意,等我赚了大钞票,一定会来孝顺侬!”曾万禹一下子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侬看看、侬看看!”三太太放下筷子,对女儿摊着手夸赞着曾万禹。

蔓娜翻翻眼睛,说:“好了,姆妈,我要侬钞票做啥了?只要侬把侬外孙女送到美国去读书,就好了!钞票侬自己留着吧!”

三太太这才告诉曾万禹:“前段时候,那爸爸当年的那个管家从香港回来,大概良心发现了,说回来看看。那爸爸的老友告诉我,我去见了伊,伊说当年没有办法……这么多年过去了,那爸爸都作古了,我还能哪能?伊答应帮蔓娜的女儿作担保,让孩子去美国读书……

“那家伙还在?真不是个东西!今天还敢回来?”曾万禹义愤难平。

那天在国际饭店门口与蔓娜告别时,蔓娜似乎随便一说:“万禹,还记得黄若熙吗?”

“侬提伊做啥?”三太太不高兴地责怪女儿。

蔓娜看曾万禹点了点头,就接着说:“伊现在在香港了,伊跟我通信还提到侬呢!”

“请代向她问好!我若以后做生意有机会去香港的话,一定去拜访她!”曾万禹打肿脸充胖子般地说。

“好了,好了,不要提伊了,当年都是我一不留神,让侬吃了伊的亏!”三太太依然耿耿于怀。

两天后,坐上回南京的火车的曾万禹,发现包包里有一个纸包和一封信,打开来一看,是三太太写的:

万禹,这里面是一万块钱,我知道,你要做生意,拿去用吧,看见你就像看见当年你的父亲!我相信你会像他一样做个成功的商人的……

 

待续






蝉衣草 (2014-09-04 16:05:24)

人在衣服马在鞍,打扮起来的曾万禹还真有公子的味道。

慕溪 (2014-09-04 22:00:17)

曾公子的人生开始了崭新的一章了!Smile 得回头读读三太太是什么背景,这么善解人意又顾念旧情。

慕溪 (2014-09-04 22:05:11)

曾公子还挺会融资的Tongue Out

牧童歌谣 (2014-09-04 22:06:18)

到底是有公子家底和人脉的,该是他大展宏图的时候了。

海云 (2014-09-05 00:15:17)

看来我的描写还够形象。Cool

海云 (2014-09-05 00:17:55)

前面一些章节,我好像收起来了,你想看那几章,让我知道。

海云 (2014-09-05 00:20:43)

他老爸可是银行家呢!这点小意思了。

海云 (2014-09-05 00:22:37)

赶上点末班车了。

敏敏 (2014-09-05 02:41:22)

万禹真行,当年的功底还在嘛,换了一身行头就像回到当年了。看来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梅子 (2014-09-05 06:25:39)

那时的一万元钱是老大个意思。

他看到那些服装就想起姗姗,大概不会是闲笔吧?跟读。

海云 (2014-09-05 11:54:41)

还有一番奋斗。

海云 (2014-09-05 11:58:03)

是个伏笔。

暗香 (2014-09-05 18:15:30)

不会是又和姗姗联手做大,然后有分歧又分手了?

海云 (2014-09-05 18:37:37)

慢慢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