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公子》六十九

“哈,这么说还都是我的错!”章琳林站起身,忍无可忍转身欲离开,临走出去之前,她回转头,恨恨地对曾万禹说:“我对不起你了,曾公子!”

曾万禹看见她眼底的泪花,那里面有伤心有愤怒有责备更有委屈,他的心早软了,所有的激愤都不见了踪影,他只想说:“别走,琳林,别走,再陪我一会儿,就一会儿……”可是他张大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她夺门而去,而她那一眼和那个身影从此跟着他,在他的后半辈子里,常常出其不意地出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梦境里,令他每每想放声大叫却再也找不到机会把那最后一面想说的挽留话说出口。

那确实是章琳林留给他这辈子最后的身影!

几天之后,当曾万禹仍心情灰暗地躲在家里休病假之时,柳春叶慌慌张张地跑回家,对着站在阳台上抽烟的曾万禹抖抖索索地说:“不好了,不好了,章琳林死了!”

曾万禹手一抖,燃着的香烟滑过他的手背又掉落在地上,他的思绪肯定在那一会儿彻底停止了功能,他竟然想弯下腰去捡烟,仿佛妻子的声音他完全没有听见。

“万禹!万禹!章琳林羊水栓塞,一下子就走了,可怜那个孩子一出世就没了妈妈……”柳春叶说到后来已泣不成声。

曾万禹已捡起了地上的香烟,他一把把那依然闪着红光的烟头攥在手心里,一股青烟从手心里冒了出来,夹杂着一股烧焦的怪味,他立不起身来,“咕咚”一下坐在了地上,他看着自己攥得紧紧的拳头,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那金色的太阳在那一刻变得黯淡,在他眼里呈现出黑色的圆形,耳边是柳春叶的啜泣声,他猛然意识到柳春叶说话和哭泣的缘由,一股热气从胸口涌了上来,他不能控制地张开嘴巴,一口鲜血喷出,正好喷在他紧攥的拳头之上。

章琳林的追悼会曾万禹没去,事实上,从听到消息的那天起,他就一直坐在阳台上,看着天看着地不再说话,他也跟着家人一日三餐地吃着饭,天黑了就上床闭着眼睛躺着,只是白日里除了吃饭就坐到了阳台上,柳春叶不敢叫他,只能为他披件大衣或者搭个毯子挡风寒。

没有人知道他坐在阳台上想什么?柳春叶和曾妈妈都去参加了章琳林的追悼会,回到家,两个女人都眼睛红肿着,曾万禹也不问追悼会的情形,两个女人也都吓得不敢开口。连带家里的两个孩子也察觉到出了什么大事,乖巧地躲进自己的房间里,连说话都放低了声音。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天,他坐在那里,用灵魂与那个他心爱的女人在另一个空间会合,所有他们一起的记忆如电影镜头般地在他头脑中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地播放:他们初次见面,曾万禹随意的一脚,足球飞起砸到那个行走的年轻的章琳林,她疼得皱着眉头地吸着气,他过去一把把她抱起……;他为她受伤,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看着她充满柔情的眼睛,轻声叫着:“琳林、琳林……” ; 火车上,他们结伴回乡,俩人心心相印深情地凝望,他拿起她刚喝过的水杯,对着她的唇印喝着水……;雪地里,他吃醋打翻了她手里别人邮寄给她的盒子里的东西,她恨恨地用粉拳捶打着他的胸口,他一把把她拥进怀里……;乡村卫生院的手术室里,他们俩激情迸发地热吻着,仿佛天雷地火般的热烈……;所有的回忆总是结束在她留给他的那最后一眼,她回转身,眼里有泪地对他说:“我对不起你了,曾公子!”……曾万禹这时才能感到心底有一阵剧痛由里向外滚过全身,他得大口大口地喘一会儿气,并在心里嘶喊着:“不要啊!琳林!不要!……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曾万禹又早出晚归地上班去了。

首先注意到曾万禹巨大变化的是胡凤妮。 以前的曾万禹即使脚踏一双翻毛皮鞋,身着劳动布衣裤,在人群里一站,仍然鹤立鸡群得引人瞩目。现在的他,凌乱的头发和留出的络腮胡须让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的身材依旧魁梧高大,但是那背影透露着的沧桑,令胡凤妮看着心酸。她不认为自己有那样的能力促使他如此巨大的改变,更不认为他的原配有这样的力量,几次想找机会问他缘由,他似乎看不见她的存在,更别提能注意她眼神里的暗示。直到听说赵自红请丧假,她了解到赵自红的嫂子那个章医生不久前生孩子死了。她在心里“哦”了一声,原来如此!章琳林应该是有这个能力的!

胡凤妮仰天长叹,看来自己跟他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章琳林的突逝,使得她永远留存在了他的心里,自己无论如何是无法跟一个死去的人抗争的!看着曾万禹失去神采的脸和孤单的身影,她只能深深地叹息。

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虽说胡凤妮与曾万禹并没有夫妻之名,但却是有夫妻之实的。胡凤妮还是止不住自己对他的关注。

这天,终于找到一个空档,胡凤妮趁周围没人,用手指戳了戳正在那里闷头吃着饭盒子里的饭的曾万禹,曾万禹木然地抬起头,看着她,似乎她与其他的工人并没有多少的区别。胡凤妮心一横,里外里了,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库房方向去,曾万禹一手端着饭盒,一手拿住筷子,被动的被拉进了库房里。

胡凤妮把曾万禹按在一个凳子上,自己转身到里面拿了一个塑料袋出来,有些赌气地递给他,说:“这些是你的衣物,你拿回去吧!”

曾万禹看看那个塑料袋又看看胡凤妮,竟然一时好像不明白怎么回事情!

胡凤妮情不自禁走过去,心疼地摸着他的脸说:“你该刮胡子了!”曾万禹似乎终于想起来面前的女人跟自己曾经十分亲密,他伸手摸着她停留在自己脸上的那只手,抬眼看向胡凤妮。

“人死不能复生的!你还要好好地活下去!”胡凤妮柔声地说。

就这句话又让他想起有个女人,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一个女人走了,香消玉殒了!他再也见不到那张脸了,再也见不到那个身影了!永远也见不到了!

积压了这些日子的悲痛终于肆意地流淌了出来,曾万禹的脸贴着胡凤妮的肚子上,如孩子一般地哭了。

 

待续






蝉衣草 (2014-07-24 16:33:49)

看来还是章琳琳最让曾公子触动心菲,也许离去成就了永恒!

飘尘永魂 (2014-07-24 22:18:13)

辣手!

海云 (2014-07-24 23:40:16)

啊哈,你改变主意了?

海云 (2014-07-24 23:40:54)

有点儿。

梅子 (2014-07-25 00:08:44)

出乎意料。


海云 (2014-07-25 00:48:43)

情理之中吗?

梅子 (2014-07-25 00:57:42)

这是你写作构思安排角色命运的需要,一个医生,在自己工作的医院生产,出这种事,也是难免的,只是我一时回不过神来。

章琳琳是又一类悲剧人生。

天地一弘 (2014-07-25 01:06:23)

这样的结束是章曾情感的唯美。

不管怎样,人得活下去,情感的蜕变依然会让一个人新生。往事并不如烟,也许胡会给曾一段现实里最踏实的情感,男人有时需要一份踏实的情感,经不起折腾的。

敏敏 (2014-07-25 02:02:48)

海云好厉害,让琳琳死了,好意外!我还一直想知道他们后来怎样了呢。不过也好,对于他们的爱情,这样也是一种美。

Amoy (2014-07-25 03:53:47)

嗯,同感。琳琳的消逝,让一切成为永恒,在人的情感中,会更唯美。

海云 (2014-07-25 12:40:41)

故事情节的原则基本上是:出乎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都让读者猜中了,等于白写了,但是胡编乱造不合理,也不会有人愿意读。

海云 (2014-07-25 12:42:38)

曾还没到能彻底稳定下来的年龄。男人经不起折腾,但是却喜欢折腾,向往折腾,折腾过了,也就歇菜了。Cool

海云 (2014-07-25 12:43:52)

其实生活中常常会有这样那样的令人措手不及,只不过我们的心愿和希望都是美好平顺的。

海云 (2014-07-25 12:45:26)

所谓永恒的爱情,大多终于突发事件或者生命的终止,爱情中纯美的那一面被定格而永恒。

呢喃 (2014-07-25 14:19:23)

超乎意外的安排,正是作家的写作技巧,故事才好看!

暗香 (2014-07-25 16:48:46)

三个女人,怎么也的安排一个先走,不然太复杂,太长,不好收口

海云 (2014-07-25 18:33:58)

你们读着能接受并喜欢就好。

海云 (2014-07-25 18:34:21)

哈哈,说得也是啊!

红叶 (2014-08-01 17:54:35)

太出乎意料了,章琳琳就这么消失了? 好歹也是个女主角。本来还以为她能和曾万

禹终成眷属的。

海云 (2014-08-01 18:59:39)

人生难料的事不少啊。 

红叶你是不是住在纽约附近?我们八月份文友聚会,你想不想一聚?

红叶 (2014-08-02 04:00:52)

我住纽约上州,什么时候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