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乡岁月(五)步入婚姻“课堂”

 

 

步入婚姻“课堂”

 

常言道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都能步入“婚姻殿堂”,但我对“殿堂”在此处的涵义一直不甚了了。以我的亲身体验而言,婚姻其实是一个功课颇多的“课堂”。只有尽心尽力地做好各门功课,才能在新环境、新氛围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进而体验与这些新角色相伴随的和美、亲切与温馨。

1968年秋天返乡时,依照农村计算年龄的习惯,我已经虚岁二十二了,我的同学们也在这个年龄左右。按当时的法律规定,女十八、男二十就可以登记结婚,我们无疑成了大龄青年。在那个年代的农村里,选择独身几乎不可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必须完成的一项任务。处于那个环境,为了爱情而结婚只能是个美丽的憧憬和神话。选择一个对象成家过日子,就像是购买一件生活必需品一样不可或缺,大体能看得过眼就可以去领结婚证。我老家一带返乡知青的终身大事,大都是这样定下来的。

这群肚子里盛了一些墨水,脑子里憧憬过美好爱情的青年男女,不管原来的想象如何丰富多彩,也不会想到他们心目中那么浪漫的婚姻会如此现实。男生的选择余地比较大些,可以找比他们年龄小、没有上过什么学的女子成亲,但文化程度的差异往往使得他们之间没有多少共同语言。记得一个男同学曾无奈地说,小说里那么生动有趣的故事情节,给老婆读一段想引起共鸣,可人家听都不想听,用围裙擦擦面手说:“那能吃吗?”更可怜的是大龄女知青,因为我们那里没有找“小女婿”的习俗,而比自己年龄大或者同龄者大都已为人夫,所以,可选择的对象实在是少之又少。有的返乡女知青在别人撮合下选择了有公职的离异男,但对方的文化程度往往比较低,婚后两个人想的与说的都不在一个层面上。我的一个女同学就是这样的婚姻,周边的人得知他俩登记结婚,都感到非常诧异。她登记完回到家里,想想自己十二年寒窗苦读不仅升学无望,返乡后连个合适的对象都找不到,终身大事只能将就,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恸哭。很多年以后,当她女儿高考落榜时,她只准女儿复习一年,如果考不上就参加工作找对象,“不能像我们那时一样,让别人把好的都挑完!”

 

我返乡后,有热心人撮合我与一个年长我一岁的六七届返乡高中生相亲。我们同住在一个村,他小学、初中都比我低一个年级,初中毕业后考到另一个县的中学读高中。我们之间仅仅是互相认识,彼此很不熟悉,只是朦朦胧胧地对对方的印象还比较好。既然有人说合,我俩就确定了婚事,其实际过程简单得令人难以置信,这大约也是一种无奈和宿命吧。

 

结婚典礼那天,我既是家里的主人,又是待嫁的新娘。虽是喜庆日子,可亲友们看到我没有长辈亲人,只能自己出嫁自己,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对我的同情与怜悯。有的甚至偷偷跑到院子里抹完眼泪,再回到屋子里强颜欢笑。当时,我必须把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牢牢地控制住,决不能让它掉下来。如果我哭了,满屋子的人都会陪着我掉眼泪,那出嫁仪式岂不变成了 “追悼会”?

 

婚前连手指都没有触碰过的两个人,婚后虽然肌肤相亲了,但彼此的家庭背景不同,脾气、性格、习惯相去甚远,了解、沟通、磨合、调适都是必修课,而且是个漫长的过程,完成这个学业很不轻松。好在两个人都是返乡知青,处境一样,都珍惜这桩在外人看来还算般配的婚姻,都在努力做功课。祖祖辈辈以及周边的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我们也不例外。有人说某对夫妻一辈子相敬如宾,没有红过脸,我想那应该属于珍稀一类了。

 

婚姻“课程”远不只是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还包括很多内容。我丈夫兄弟姐妹七人,他是老大。我们结婚时,他大弟弟已经有了一个八个月大的女儿,所以我进入丈夫家时,是公婆的儿媳,是六个弟弟妹妹以及一个妯娌的长嫂,是一个侄女的大妈。尽管他大弟弟已经分门另过,丈夫家也有九口人吃饭。一个院子里每天有十多口人进进出出,那阵势甚为壮观,与我婚前的形单影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加之公婆一家祖籍河南林县,生活习俗、饮食习惯都颇不相同,亲戚邻里很关注我进入这个家庭能听懂他们的林县话吗?能吃惯婆婆做的河南饭菜吗?他们既从我这里打听,也从婆婆那里问询,实质是关注我选择的这桩家庭背景差异很大的婚姻是否融洽、是否和谐。

 

自进入这个家庭伊始,我就没有了自己的名字。弟妹们称呼我大嫂,公婆以孩子们为中介,称呼我“你大嫂”;他弟媳以其女儿为中介,称呼我“你大妈”。小侄女五六岁时,有一天突然在窗户外面喊着我的名字,兴奋地说“我可知道大妈叫什么名字了!”她妈妈告诉我,有人在外面通过她问候我,说起我的名字,她女儿很稀奇,说原来大妈叫这个名字。可别小看这些个“大嫂”、“大妈”的称谓,这标志着我从一个我行我素、一人吃饱全家不饥的自由人,变成了这个大家庭里仅次于公婆、与丈夫一般的年长者,肩起了相当重要的义务和职责。

 

我刚做新媳妇时,婆婆已经有一年多的“婆龄”,积累了一些与儿媳相处的经验和教训。抑或是她怜悯我是没爹没娘的孤女,对我很宽容、很客气。岂料,我过门没多久,丈夫的弟媳就向我列举了许多我知道与不知道的事例,说婆婆偏心,对她严苛、对我宽松。我这才发现,婚姻里的家庭关系实在是太复杂了,儿子多的婆婆不好当,做弟兄多的人妻也平添了许多麻烦。我觉得她的意见并非是针对我的,我也给她解释不了什么,只能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

 

也许是我婚前的生活太孤单、太郁闷了,故而很珍惜婚后这个大家庭里有父母、还有这么多兄弟姐妹的热闹氛围;也许是我婚前所受的家庭和学校教育决定了我的自身涵养,故而我的言行大都得到了公婆和弟弟妹妹们的认可,基本上融入了这个对我而言全新的大家庭。可以说,在婚姻课堂里,我一开始的功课做得还算是比较好的,给自个儿打个七、八十分吧。






春山如笑 (2014-07-20 01:15:39)

梅子幸运, 找了个般配的丈夫, 柳暗花明了! 知道你现在过的幸福美满, 这和你在婚姻课堂里,一开始的功课做得好很有关系。祝福!

司马冰 (2014-07-20 03:40:50)

我们回乡同样的状况呀,高的没有,低的自己不肯“就”。梅子姐幸运,找到了这样般配的夫君,我当时是成了剩女呀,呵呵。

Amoy (2014-07-20 03:44:01)

梅子姐平淡的记录里有许多让人敬仰之处,可以想见你当年的不容易

木桐白云 (2014-07-20 06:22:19)

人生就是一场大背景下的私人经历……

蝉衣草 (2014-07-20 07:36:38)

梅子姐的日子今后可谓苦尽甘来了。

追梦 (2014-07-20 08:01:28)

梅子姐婚姻很幸运,从此不再孤单。

梅子 (2014-07-20 13:42:11)

谢谢春山祝福!

梅子 (2014-07-20 13:47:00)

那些将就的同学心里很苦。

你后来钓到金龟婿了!美吧你!

告诉我你们那时推荐上大学的时间,推荐运作时间,不是入学时间,不想麻烦悄悄话了。

梅子 (2014-07-20 13:50:34)

不容易是真的,不过人都不容易,只是不容易的内容不同罢了。

敬仰倒真不敢当,只是无可奈何。

梅子 (2014-07-20 13:51:43)

的确如此!

梅子 (2014-07-20 13:53:23)

我命运多舛,还有别的苦。。。

梅子 (2014-07-20 13:54:27)

谢谢追梦!

阿朵 (2014-07-20 16:16:34)

我有时觉得,婚姻就是撞大运:-)

当然撞上以后的日子,就靠个人的修养,性格,悟性来把握了。

梅子姐各方面都把握的不错,所以有个幸福的生活。

雨林 (2014-07-20 19:48:50)

小时候住在祖父祖母的小镇上。平常的日子没有什么让小孩子激动的事情,偶尔,在青石小路的街前, 会看到出嫁的新娘子走过, 穿着红色灯芯绒的新衣裳。至少,在那一天,她是有着期待和兴奋的。我想。噢, 她也是嫁过去要做一个大家庭的大嫂子吗? 如果街坊们知道迎亲的队伍走去哪里,必定是会有些评头论足。我的祖母呢,如果她知道这个新娘子是读到高中毕业的,必定要特别地说给我听。她喜欢读书人, 即使是在那个年代。

梅子 (2014-07-20 23:18:04)

我也赞同“婚姻就是撞大运”,甚至认为婚姻是“宿命”,再就是降低标准,呵呵。

幸福其实在一念之间。

梅子 (2014-07-20 23:29:39)

谢谢雨林,人们崇尚知识,喜欢读书人,高中毕业返乡回去时我感受不深,在我而立之年上大学时,才感受颇深。

司马冰 (2014-07-21 04:54:43)

推荐运作的时间记不得了,我得往前推:72年3月入学,那招生应该是71年秋天。没有这个金龟婿也得有别的金龟婿吧,怎么也得想办法把自己嫁出去呀。

梅子 (2014-07-21 07:04:01)

哈哈,偶说得有毛病了,得罪的罪。

你说的那个推荐时间差不多,我后面要用到这个时间,想不起来了。

呢喃 (2014-07-21 10:32:26)

梅子姐是幸运之人!也认同婚姻是撞大运的观点呢。

司马冰 (2014-07-21 12:09:17)

开玩笑嘛,没有毛病,我确实是剩女呀,愁坏了我妈呢。上大学后就不愁了,有人追了,不止一个,呵呵。

海云 (2014-07-21 17:58:36)

每个人都是一本书。

梅子 (2014-07-21 21:09:33)

我在婚姻上有宿命思想,也认同撞大运,真的。

梅子 (2014-07-21 23:16:27)

有雷同、有差别。

梅子 (2014-07-22 23:58:07)

你因为不"低就",成了剩女,才有机会被推荐上大学,然后在大学期间"屁股后面一大群"追求者,如果你低就了,就会是另外的结局。。。

呵呵,还是你厉害。

若慧 (2014-07-26 00:44:35)

Tongue Out呵呵,早就想问你这件事,现在总算知情了。

梅子 (2014-07-26 00:51:46)

知情与不知情一个样,哈哈哈。能写出来的是上台面的,呜呜。

杏子花开 (2014-08-11 11:21:09)

婚姻其实是一个功课颇多的“课堂”。

这个提法很新颖!

谢谢梅子老师!

如果我回答错了,别罚我。Tongue Out

我要接着读……

梅子 (2014-08-11 11:45:57)

这是我悟出来是,你可以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