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瓷 (十)
过了段安稳日子后，有一天，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突然想到了要去买间自己的屋子。
挪威的房子贵，这我知道。但咱是中国人，总归得有属于自己的房子。大福说。
花了好几个月，两人终于选定一处公寓。大福将首付给付了，一切按揭的手续也由银行办好了。
等到金小燕的学校放两周的暑假，金小燕就带着儿子回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她就笑眯眯地看着大福。大福不明白。
怎么了?上海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小燕摇摇头。
还是...退休职工的劳保药扩大了范围了?
都不是。金小燕对大福说，
闭上眼睛。
在大福懵懵懂懂之间，金小燕将一张西联的厚存折递交到大福的手掌里，原来金小燕将她自己在法华镇路的那套小两室卖了。
有时候忙完了家务，孩子睡着了，两个人在客厅也会东一句西一句地聊想未来。
你说，我们什么时候生个小孩怎么样?
金小燕没言语。她不知道大福心里究竟是不是要一个属于自己的骨肉。
你想啊，咱们已经有了一个男孩子，要是能添多一个女孩，子加女，可不就是一个好字了么?多好！当然你要再生个儿子，我也不反对，嘿嘿。
金小燕嘴上不说，心里却在咕哝个究竟。
庄大福看她不应声，就过来说，我只是觉得在国外人都生两个三个的，而且孩子多他们彼此间也好照应，不寂寞......当然了最后生不生还是由你决定......
我今后一定会跟你生的，大福。只是现在孩子还小，我觉得......大福一时有一些憋屈，看着金小燕转身去伺弄刚刚睡醒的孩子，一时间张皇一下就差点没落下几颗泪珠下来......
四月过后，妈妈上挪威来帮忙。一个午后，大福难得地和小燕一同去了当地的一个剧场。大家知道，北欧一向是盛行播放各式各样的纪录片的，有时候有关动物，有时候有关自然，也有相当比重的人文电影会随机拿来播放。那天一共挂着两个纪录片，两人到时电影已经快开场，匆忙抓着票冲进剧场，周围已是漆黑一片。
一束灯光打在中间的荧幕上，伴随着音乐的想起，纪念电影诞生一百周年的字幕打到了荧幕上面。两个人定睛看着依次出现的电影导演们，当看到张艺谋的旗人的时候，大福不免拽了拽金小燕的手心，善意地看了她一眼。
回来的路上，大福感叹说，缘分那缘分！金小燕就轻轻地配合着微笑。
但是大福还是止不住地提起了从前那段往事，你记得吗?那时候我年轻气盛，曾经很火大偌大一个中国为什么张艺谋偏偏选择了旗人！
金小燕轻声叹了口气，说，或许他也是没办法吧，因为只有旗人才跨在电影百年的头上啊！
大福听闻此语，突然，大大地怔了一怔。
旧年刚过，新年刚启，丁有贵的儿子也出生了。很多次，丁有贵在电话里抱怨新讨的老婆不肯做家务，脾气也爆，还大骂自己的父母，但是，抱怨归抱怨，儿子还是按部就班地出生了。
冬天一过，春天就离得不远了。冬天后的欧洲春天可真的贵如油呵！大地渐渐披上了嫩绿的新衣，各色的家庭内心被这明媚春光激得蠢蠢欲动起来。这一次，丁有贵和庄大福决定两家到他们两人的中间地带瑞典见面。
大福紧赶慢赶地将他手上的测算数据干完。说实话，因为知道大福即将休假，老板最后几天派给他的活儿特别的多，连着三五日，大福每天的工作时间算起来都快接近14小时。这一点，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在国外，全世界都一个样。
启程的日子终于来到。大福他们家三口登上了航行于北欧各国的Viking大型游船。游船航行在海上，天际是那么的蔚蓝而遥远，令小两口的心都飞扬起来了。
到了哥德堡，大福抬头看一栋栋红砖或褐色的建筑，感觉虽然同属北欧，但瑞典与挪威还是有星星点点的不同。他掏出既定旅馆的地址，挥手打了俩车。当计程车在大街上奔驰，满世界在草地上休憩的人，河流，蓝天就像蒙太奇那样地跃入两个人的眼帘。车还没到站，大福一眼就看见肩膀背篼这一个婴儿袋的男人，这不是他熟悉的兄弟丁有贵吗！
大福的心高兴得快蹦出来了。塞过车钱，车都没停下，大福的一只脚已经蹦达了出去，两个人像两个天真无邪的小男孩似地大叫着拥抱在了一起。而边上，两个女人也没人打理地自来熟起来，看上去，跟丁有贵跟大福的关系一样，丁有贵的妻子显然要比金小燕活跃些，难怪人们常说鱼找鱼，虾找虾呢！
与年轻时不同，丁有贵与庄大福将他们的此次旅行定义为养心之旅。既如此，出发即是结果，外在的看物似乎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四个人之间，除了丁有贵的新夫人略有微辞，之外，一切均安。头脑灵活的丁有贵答应最后一天会陪夫人买衣服，这样，最后这第四个也没了意见。第二天依旧是周末，歇息到午后，经由旅馆经理的介绍，推着两辆小童车，四个人一行踱步来到旅馆之外的一间小村庄。
集结在这个二手货物交易的集市上，不管是或新或旧，看上去当地的每家每户都对此乐此不疲，趣味十足。刚开始，金小燕推着孩子在四个人后面慢慢跟，而与推着儿子的丁有贵走在一起的庄大福脑子却自然转悠到假如丁有贵的夫人还是尤蓓芬，孩子是丁尤两个人的，这个情形又会怎样的问题上?渐渐地，路边呈现各式各样北欧近期或早几百年的物件，甚或还有一个铺子居然摆着中国旧的或破旧的几样瓷器来。两个女人仔细地挑，两片有中国字样"福"和"贵"人的字居然那么幸运地被挑到了，丁有贵不免高兴地大叫了起来。大福这才从翱翔里回来，说出了以前往返中国广州的商船哥德堡号如何在海底下沉，最近又被打捞上海的事。仔细看，那是从清代瓷碗上掉下的瓷片无疑了。
天空是那样地清纯与黛蓝，挂着瓷片的小福子与小贵子在摇篮里安详地睡着觉。在一群高鼻子蓝眼睛的异乡人中间，过去的生活再次像影像一样在大福的脑子里转悠起来，北欧的天空里是否长着跟自己的家乡嘉定一样的树呢......断断续续，一切仿佛，就像一场梦一样。
(完)
| 木桐白云 (2013-03-05 22:16: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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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简练。 |
| 俞静 (2013-03-06 21:58: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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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木桐，其实是我自己偷懒罢了...。多谢跟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