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杰夫换了一下坐姿,清了一清喉咙。大家把注意力都转向杰夫,正期待他的妙语横出。他不再端着了,打开了话甲子。
“我今天脑子笨的怕是短路了。你们可要帮我接通电路啊!电路一通,立马恢复功率。”
大家很快知道他又要有新的话料了。
“今天一大早,我就想去给你们买早餐,可是,我起得这么早,还是给堵在家门口的路上了。“
“怎么,有堵车?”珍妮问,想到自己今天迎着太阳开车,车速可慢呢。
“不是,你们再猜。”
“哈哈!难道是给美女撞车屁股了?”比尔咧着嘴,挺着肚子,拍着他的肩膀笑哈哈得说。
“不对,没那福气。我是被一队鸭子挡住了。老鸭妈妈正姗姗雍容地带着一队小鸭子过马路呢!我看呆了,伸着脖子,边看边数小鸭,当我数到12时,一声喇叭声把我吓一跳,吓得我赶紧踩油门,现在我都怀疑,我到底数的对不对。是数到12 呢还是数到13?”
“哈哈,你肯定数到12嘛! 否则,你怎么买了一打悲哥呢!” 从香港移民美国不久的丹尼尔在旁边嘻嘻地笑着。
大家正开心地说着笑话。尽管嘴里塞满了又硬又香的悲哥,也不妨碍大家交流。杰夫的话最多。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我还想继续回头看那帮小鸭子是不是安全地过了马路,结果闯了红灯。你们说我是不是脑袋短路了?”
他嘿嘿两声:“庆幸没给警察看到。。。。。。”
“你能活着回来,那是我们的运气。否则就没有早饭了。”珍妮笑着说。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带有童贞气的男人。尽管他闯了红灯,有了违规的行为,并不值得一提,他却能哈哈地说笑出来。
不知什么触动了他心头的一根弦,他心里一阵酸楚。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声:
"闯红灯啊。人生要遇到多少红灯啊!"
一股孤独的情感,钻进了他的心头,而这种孤独以另一种方式刺激着他的笑神经。在他的笑声里,感受不到孤独。虽然他闯过了红灯这一关,却没闯过另一关,那个侵入他心底的神秘的情感。他瞄了一眼珍妮,就不再说话了。这莫名其妙的感叹,被珍妮敏感的直觉捕捉,她悄悄地斜着眼看了看他。
像往常一样,大胖子比尔话不多,他咬着似乎咽不下去的悲哥,对着杰夫叹气。"你多幸运!我就倒霉了,昨天,我的车引掣坏了,有卡住的响声。估计要换得话,得花两千多刀(dollar)!"
比尔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德国后裔,但不会讲德语。也难怪,他的家族在美国好几代移民了。二婚时带着男孩找了一个非裔美国太太,生了一女儿。桌上摆了一张和太太的合影。他抱着太太强吻,那个幸福的指数,屈指不可数。可是,你要是不仔细找,你还看不到他们的合影相框呢,相框也和他的性格一样,躲在了办公桌上的笔筒后面。他看起来有点懒散的样子,都怪罪于他那肥胖的身体。其实他还是蛮能干的,别看他说修车费贵,他是绝对不会送去修的,他自己会捣鼓车。很难想象,他那硕大的身躯躺在车底盘下,像海狮一样蠕动的样子。
杰夫企图给大家换个轻松的话题,化解一下场上的气氛,安慰他说:"不用换了,比尔。老板鲍伯会送你一个CAR(车),全新的CAR!" 比尔以为杰夫在开玩笑,并没有因此变得开心。
“质量部门不产别的,就是出产CAR(Corrective Action Request 改进报告)。鲍伯一定会送你一个CAR的。” 丹尼尔反应快,补上一句。
艾琳也马上呼应,"对,鲍伯,你送他一个CAR!"
大家被杰夫的灵机一动逗笑了。比尔也笑了,不过,他还在他的思路里,继续和大家讨论关于自己动手安装引掣的事。鲍伯没有加入讨论,正专注地啃着悲哥。
珍妮对有关车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她继续吃着悲哥,眼睛时而看着杰夫,时而看着窗外那几棵在风中剧烈摇摆的梧桐树枝。起风了,可是云还是那么无序地,淡淡地,铺展在不见一丝生气的天空。大气压开始推动着云层,云就要被堆叠起来,下一分钟云将会怎么移动,没有人知晓。她的心情陡然绪乱。人生就像天上的云,没有定向,没有期许,更没有预测。 此时,珍妮又溜进了自己的世界,静静地不言语。几分钟前还在与同事们开心说话,几分钟后就把自己的思路躲起来了。她常常这样,情绪很容易波动。这可能是长期单身的缘故,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全感经常侵袭她那脆弱的神经。她的安静不留痕迹地把她装扮成宝马女士,但私下里却悄悄地把软弱无助,悲怯芸芸,锁进她自己的宝马空间,那个没有人可以撬得开的,像宝马车一样安全坚固的空间。
杰夫对自己有好感,以及杰夫对她明显的献殷勤,她是有感觉的,但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雷池”的一角观望。
她偶然间发现杰夫在看着她,便装着没有看见似得把目光瞥向一边。继续吃悲哥。
一会儿,珍妮吃完了悲哥,坐直了身体,很快地瞄了一眼左前方的杰夫,又看了一眼右前方的鲍伯。珍妮把计算机打开,把她要汇报的项目调出来,准备在大屏幕上显示。鲍伯没开腔,坐在那里正低头啃着悲哥。 就在这时。鲍伯突然挺直了上半身,面部肌肉僵硬着,静止了数秒钟,接着抓着一张餐巾纸,伸进嘴里,好像牙缝给塞了,想清理一下。等他把餐巾纸拿出来一看,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凝重起来,不重不轻地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字:"我的牙掉了!"
随着鲍伯的声音,大家似乎没太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办公室安静下来了。
"什么?" 比尔坐在会议桌的另一端,扭头看了一眼鲍伯。
"怎么回事?"丹尼尔不解地加上一句。
"牙掉了?吃悲哥把牙吃掉了? 不可能!" 艾琳不相信。
"会不会只是掉了一小块? 我就有过掉一小块的经历,补牙没补牢。"珍妮总是把事情联想到自己的经验。“现在的牙医都不好好做事,钱要得多多,陋事不断。。。。”
鲍伯气恼地大声打断大家的话:"我整颗牙都掉了! 连根拔了!"
会议室顿时没有笑声,大家看着鲍伯。他正在摆弄着占有几片血迹的餐巾纸,上面挺挺地躺着一颗血淋淋的牙。
丹尼尔坐在靠近鲍伯的位置,探头过去看着餐巾纸上一颗完整的牙摆在上面,"果真如此! 还是一颗虎牙。“
杰夫惊讶极了,双眉拧出两段黑毛:"咋回事? 欧,买糕的(My God),真有这么回事?"
鲍伯紧皱着眉头,半张着嘴巴,盯着杰夫,眼里射出又恼又气的的光。眼看着这炮火就要喷出来。
杰夫脸上保持着平静,眼珠却不停地转动着,好像颤抖着要从眼皮里掉出来一样,心里大概很过意不去,还带着一点歉意。不过,他很快变了脸色,稳住了慌乱的眼睛珠子,表现出一脸无奈,盯着鲍伯,半开玩笑地用很慢的声调反问一句:"你干嘛盯着我看?"
鲍伯朝杰夫挥了挥手,捂着嘴巴,把头摇了一摇。收回眼神,低下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这样的情景,大家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都在想,都是这又硬又香的悲哥闹的。。。。
比尔打趣说:"这下省事了,不用往牙医那儿送钱了,自己把牙齿给拔了! 嘻嘻。。"
今天有人跟他一样倒霉,他终于有同一战壕里的伤员了。
丹尼尔不知说什么好, 也跟着用香港英语调侃:"不用挖泪(worry)啦,掉了旧牙,新牙就长出来啦,哈哈!"
鲍伯把嘴巴檫干净。打断大家的话:"言归主题(focus guys),继续开。。,懊气(Ouch)。。疼!"
丹尼尔差点笑出声来。不过,看见大家都没有笑意,立刻收起了笑声。
珍妮见鲍伯懊气懊气地叫,有点不忍心在这样的时候开鲍伯的玩笑。毕竟年纪大了,牙不牢固了。心里涌出一股怜悯和心疼。她开始接过话说:“你还好吧! 我们继续开会。我先讲一下的我的非水洗项目的进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