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尼柯尔斯 著
长久以来,凡是能够经过合恩角附近海域的船只或者水手,都知道它有”最最可怕的海角”这一名声。但是,南非的好望角,由于地处南纬三十四度上,受到来自南大洋恶劣天气的强烈影响,给那些试图在大西洋和印度洋之间绕过非洲大陆的水手们,制造了它自己独特的危害。
阿加勒斯海流便是问题之所在。它是一处能量极强的汇流点,在这儿,来自印度洋的海水,穿过莫桑比克海峡这个狭窄的通道,向南奔流而去,直到它成为一股集中的主干道湍流,与它周围冰冷的洋水完全分离开来,流动到好望角海岸线的南边和西边,直接顶住南大洋最活跃的西风带系统。当这些自西向东的风暴,或者叫好望角突变的“南勃斯特风”,刮过阿加勒斯时,海风与海水相互冲撞,产生出阵阵猛烈的不稳定水流,其规模是地球上任何别的地方都不曾见过的。于是,格外异常的海浪和旋涡就形成了。好几百英尺庞大的船舶居然在巨浪底下倾覆,然后突然掉入窟窿一般的波谷当中,无力自拔,越陷越深。阿加勒斯海流现象主要出现在沿着水深为一百英寻、平行于海岸线的区域,不过呢,阿加勒斯温暖的海水从主干流那里开始快速旋转,形成多个回旋,它们如同手指头打着手势那样,不断盘旋着,一直远远地进入南大洋寒冷的水域。正是南非附近的海水混乱无序的多变性及由此带来的破坏之突然性,使它与合恩角比较恒常的状况迥然不同。因此,许多非常在行的水手,对于绕行南非的恐惧感,比较合恩角还要更胜一筹呢。在这儿,突如其来的灾难可以随时降临,其突然性时常是毁灭性的。
九月三日这一天,罗宾•诺克斯约翰丝敦驶入距好望角西南大约五百英里的狂暴四十度区域。那时,已快接近南半球冬季结束的时候了。一场北风将他括到了东南方,深深地进入了南大洋。那天夜晚,一股狂风如同不速之客不祥地掠过苏哈里号,将它原本飘扬在船头的大三角帆撕成了两半。
穿越了南纬四十度的地球纬线并不自动地意味着,天气就应当会突然变得越来越糟糕,不过,诺克斯约翰丝敦却发现自己一直在神情紧张地等待着它,一边还期待那种他认为最终必将要发生的情况早早地来到。但是,接连两天,天气都很不错。紧接着,船上的气温计开始急速地下降,预示着风暴即将来临。尽管如此,九月五日,天破晓的时候几乎是风平浪静,诺克斯约翰丝敦快要满帆航行了。下午的时候开始起风了,到下午五点,第一场南大洋冷锋不期而至,来得既突然又凶猛。几分钟之内,风向由北循逆时针转向,变成了西南风,风力也开始加大到了烈风级。阵阵猛烈的冰雹凶狠地打在苏哈里号甲板上反弹起来,也纷纷砸到了诺克斯约翰丝敦的手上和脸上,那时他正要去快快收回他的主帆和后桅纵帆,并用特别加固过的微型风暴三角帆代替小三角帆。他急忙钻到船舱底下躲避,真是又湿又冷又痛。他取出他的白兰地来,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借着越括越猛的风力,苏哈里号渐渐向东边驶去。打北面汹涌而来的重重旧涟漪,被西南风所掀起的阵阵新波涛压翻,很快,一种难以捉摸的交叉浪便形成了。不过,诺克斯约翰丝敦却发觉到,“海军上将”(这是他给风翼起的绰号)在这种强烈风浪中倒工作自如,苏哈里号似乎能够驾驭目前这样的天气条件。
诺克斯约翰丝敦胆战心惊。整个一晚上,他都穿着用来对付坏天气的雨衣雨裤,和衣躺卧在他盖住睡袋的一块帆布上面,听天由命。苏哈里号的船舱―一个八英尺乘十二英尺见方、拥挤不堪的空间,里边堆满了书籍、器械、坛坛罐罐的食物,还有燃料―跟着海浪像过山车似的猛烈地上下颠簸,一左一右来回晃动,令人恶心。波涛撞击着船体,海水从距离他头顶才不过几英寸的地板的另一端呼啸而过,大风吹打着已经降落下来的船帆,摇晃着船桅索具装置,弄得整艘船都跟着剧烈地摇摆起来―烈风所造成的这种种噪声,搞得他全无睡意。每当在海上括大风时,疾风在船桅索具上造成的那种独特的噪声,是陆地上的世界所无法听得到的。在陆上,无论是空中高架的电线,或是电视天线电缆,还是电话线,因为它们延伸得都很长,所以不会有太大的张力。当风呼啸着穿过这些电线时,因为风声低沉而不会产生出多重无调性和音。苏哈里号上像蜘蛛网似地布满了三十多根长短不同的电线和缆绳,连接着不同的桅杆,它们用巨大的张力紧紧地拉张着。这种不怀好意的、怪异的尖叫声,是很难让人承受得了的。诺克斯约翰丝敦脑袋上每根神经都被牵动起来了。无可否认,这是那种灾难迫在眉睫的声音,而且随着它持续的时间愈长,它的可能性仿佛也愈益增加,到最后似乎变得不可避免了。
当晚,就跟平常人们为了舒解紧张的神经时会打电话给朋友倾诉一样,诺克斯约翰丝敦对着他的磁带录音机讲话,试图描述当时的情景和他自己的感受。但是,随着夜色渐渐消去,而且什么也不曾发生,他就慢慢地睡去了。
他突然被一阵可怕的震耳声吵醒。震耳的噪声还伴随着一连串沉重的物体掉落到自己头顶上。吊在舱内房顶上的煤油灯在剧烈地来回晃动着,而且最后还熄灭了。当他试着想从压在自己身上的重物下面脱身而出时,在黑暗当中,他意识到了,他小小的世界现在已经整个地转了一个九十度,他被撵到了船的一侧,他现在就横躺在它的上面呢。
就在他想挣脱出来的时候,苏哈里又猛然地转回了原位,于是他从船舱的一侧被抛到了另一侧,各种工具,食品罐头,一大堆可以飞舞的东西,也跟着他一起被抛了过去。刚才,船的侧部被猛击了一下,后来它又自己复原了。诺克斯约翰丝敦在一片漆黑中奋力摸索着通往舱梯的路。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使他可以联想到,甲板上等待他的肯定将会是这样一幅光景:破碎的桅杆狼藉一地,被撕碎的风帆与缆绳绞成乱麻一团,还有就是,得花上慢慢的长夜,拼力让船继续漂浮,让自己存活下去。他对此竟然如此笃信不疑,以至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敢相信,挺立在自己眼前的船桅是实实在在的。
黑暗中,他在甲板上摸索着。他发现,“海军上将”两个风翼中的一个已经弯曲了,并撞在后桅纵帆索具线上开裂了。他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尽其所能地东看看西摸摸,并没有发现其它任何明显的损毁。就在此刻,又一个巨浪打到了船上,再次将它侧翻起来。幸亏诺克斯约翰丝敦拼命地及时抓住了物体,才避免了自己被掀翻到海里去。滚滚的海水就在他身旁流淌而去。他感觉到,在凶猛的交叉浪面前,苏哈里好像有点偏航了。于是,他调整剩下的那个风翼,略微变更了一下航向。那个风翼到现在还一直在控制着航向呢。然后他又回到船舱里。
到处都是海水,在他的双脚周围流来流去。情急之中,他一边开始舱底抽水,一边期待着另一个海浪会随时随地光临。因为他熟悉如何从船上抽干海水,这使他开始慢慢安静下来。当水位退到低于地板以下时,他开始忙着整理船舱内的东西。
所有的东西,包括他的书籍、衣服、水果、工具、药品,都混杂在一起,撒得到处都是。他慢慢地梳理归拢他所能找到的东西,同时渐渐发现,每一次海浪打到船上(这已是常事),海水便会沿着舱内的边边角角依然渗漏进来。诺克斯约翰丝敦惊奇地发现,苏哈里舱里每一个边角上都出现了大大的裂缝。他还吃惊地发现,船内的防水隔板,由于海浪打到船上并让它侧翻时的力量,也使其改变了位置。船舱内的损坏,极有可能不是由从上风侧涌入的浪头造成的,而是由当船被掀翻时从下风侧进入的海水造成的。海水可以比作液态混凝土,倘若你设想一下,有一艘船侧翻在黏乎乎的定形混凝土里,在结构上最为脆弱的地方,恰恰是与甲板栓在一起的内舱,而不是更为坚固的船体本身。当船往下沉的时候,海水(或者是混凝土)的力量是向上的,试图将内舱向上托起,其结果就是把它从甲板上逐渐挤开了。
他正在检查毁坏程度的时候,海浪再一次冲到船上,他感到整个内舱也一齐移动了一下。要是再来一次大的打击,就会让整个船舱完全地被掀掉,在甲板上留下一个六英尺宽十二英尺长的大孔,很快海水就会灌进来,让苏哈里顷刻间沉入海中。但是,此时此刻,他无能为力。天太黑,再加上坏天气不允许他企图做任何的修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诺克斯约翰丝敦只好将威士忌酒瓶举到嘴唇边,猛地吞了一大口,然后将自己裹在帆布里头,不知怎地,竟然睡上觉了。
早晨他从睡梦中醒来,向外张望,看见一阵阵的飑在海上此起彼伏,将大量的冰雹倾泻在海中,弄得海面上呈现一片奶白色。不过,看得出来,风暴的高峰已经过去了。他给自己做了一顿麦片粥作为早餐。在一大杯咖啡下肚和享受了一支香烟之后,他“感觉好极了”。然后从他那无所不有的仓库中,搜罗了一堆螺丝螺帽,花了整整一天的功夫,加固船舱的顶部。
两天之后,天气终于消停下来,诺克斯约翰丝敦便修起那个弄弯了的风翼,也不用担心被风括走。不过呢,波浪还仍然很大,使劲地摇晃着苏哈里号。他一会儿坐在支撑风翼的那些管状舷外撑架上工作,一会儿又三番五次地钻入冰冷刺骨的海水中。
相对平静稍纵即逝。又一场大风降临眼前。如今,他每天的航程已是面目全非了。在以前尚未到达南大洋的头八十天里,诺克斯约翰丝敦只遭遇过一次真正的烈风。而现在,每隔一天便会遭遇一次。通常,风从北边开始括起,然后突然逆时针转向到西边,同时升级成为大风或暴风(风速在三十四节至六十节之间),然后在几天之内,在西南方以及南边平息下来。由这些猛烈而又变化快速的烈风带动起来的波涛,从两个或者更多个不同方向上互相撞击,形成混乱无序并且危险的海浪。像苏哈里号这样大小的帆船一旦遇到类似的天气,最安全的正常措施就是将船停住─即放下风帆停止前进,等候风暴平息─但这个办法对于诺克斯约翰丝敦来说帮不了多少忙。风主要来自西边,将他推向东面,这是他环球历险求之不得的方向。如果他还想赢得比赛的胜利,那么,他就必需继续航行。
逼着船在超出正常的安全界限之外航行,势必造成他无法得到充足的休息。他穿着衣服睡觉,用帆布卷盖自己,趁着自己在舱内翻来滚去的颠簸之间,赶紧稍稍打个盹儿。睡眠的缺乏,加上持续不断、激烈的打击,很快在他的情绪上带来了伤害。
一九六八年九月九日
我足足睡了三个小时,最后在上午十一点醒来…我们行进得非常吃力,就连站在船舱内都十分困难。不过,我还是设法热了一些汤来… 刚刚起床,我便感到特别沮丧…昨天晚上,为了把那个小三角帆装好,我耗费了许多的精力,或许只是为了那额外的二十英里路而已,要是我们还有运气的话。可是那二十英里,对于我还有近二万英里的路程来说,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
前景看上去并不那么特别地灿烂… 想到今后那一百五十天里,我得待在这儿,被抛来抛去的光景…还有每当我得出去撑起风帆或将它们收落下来的时候我总是浑身湿透,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那么令人兴奋了。经历了四次烈风之后,我的双手已满是伤口,不成样子了。皮肤划伤和裂开的指甲带来的阵阵疼痛,才让我意识到自己双手的存在。我被抛来抛去,浑身乌青。因为长时间与湿衣服摩擦,弄得我满身皮肤痛痒难熬,我已忘记了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洗了一次正儿巴经的澡… 我感觉我无论在精神上还是在体力上都已经精疲力竭了,可我来到南大洋才不过一周啊。自从我趁顺风时转帆改变方向,朝着东面航行以来,感觉好像已经有几年的时间了,可那仅仅才是上周二的事儿,连六天的时间都不到,而我前面还有另外一百五十天哪。在那么长的时间里,我恐怕会是一具要靠巫术起死回生的僵尸了。我想如今我已经有了足够多的航程了,现在该停靠某个港口,使劲冲个暖暖的热水澡,吃上一盘牛排,外加鸡蛋,豌豆,还有新上市的土豆,然后是一份柠檬蛋白酥皮甜饼,咖啡,一杯甜香酒,接着抽上一支烟,最后,再美美地睡上一个无人来打扰的长觉……
关在达特穆尔监狱里的一个囚犯所做的体力活,也不见得比我做的还会更苦,因为公众是不会容忍的,他有他们作同伴,虽然他们之间不会那么情投意合。此外,他还可得到干衣服穿,睡觉也不会被打断。我好奇地在想,若如罪犯们在判刑时被判到海上去做单人环球航行,而不是被送到监牢里去的话,犯罪率会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呢?这是十个月与世隔绝的监禁,还得做苦力活啊……
九月十日,自动调向饰片断裂了。跟柴•布里思一样,诺克斯约翰丝敦也多带了一个备件,可把它替换上去却不是那么轻松。饰片的底部要嵌进一个金属槽,它从船的龙骨尾部伸出,而龙骨却在海面以下四英尺的地方。他跪在后甲板上,却怎么也无法将那个饰片落入那个金属槽中。最后,他脱光所有的衣服,给自己灌进一大口白兰地酒,然后纵身跳进海里。船在波浪中一上一下地起伏,诺克斯约翰丝敦整个身子都潜入摄氏十度的海水中,一只手不得不抓住船,另一只手试着将饰片滑进那个金属槽里─就像在冰冷刺骨的浪花中,将线穿过一个巨大的针眼一般。
饰片的失灵深深地让他担忧,正如以前布里思所担忧的那样。它在行驶完八千英里之后断裂了,但这仅仅是他的航程进入南大洋之后才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在绕行合恩角,北上返回大西洋之前,他还有至少二十多个星期呢。
一个更大的担心现在也显露无遗。为了保存饮用水的供应,诺克斯约翰丝敦一直在饮用他放在船舱内的几个塑料容器里的水,然后,他会用一个小桶,悬挂在主帆下面的鹅颈管上收集雨水,再用雨水灌满塑料容器。储存在舱底下面两个蓄水罐里八十六加仑的主供水,他从来没有去碰过。现在,为了减轻苏哈里船头的重量,他决定开始使用前面那个蓄水罐里的水,这样做,他认为在南大洋今后更加猛烈的风暴条件下,可以帮助苏哈里号在下风运行时更加轻巧。当他把蓄水罐与厨房里的泵连上后,流出来的竟然是一股又黄又臭的液体。蓄水罐显然已经被海水污染掉了,可能的原因是上次船受打击侧翻后海水灌进船舱下面的缘故。他试了试第二个更大的蓄水罐,发现了同样一回事。
诺克斯约翰丝敦点燃一支香烟,一边抽着,一边将事情前前后后想一遍。他想起了古时候海员们常说的一个进退两难的下场:“有水行万里,无水干等死”。他在塑料容器里还留有十加仑的水,如果有必要的话,足够他支撑到开普敦的,眼前是没有什么即刻的担忧。但问题是,他还能继续他的航程吗?按照他目前饮水的速度,十加仑的水也就够四十天的路程,而澳大利亚距离此地还有五十天左右的航程。显然,要是有南大洋风暴带来的雨水和冰雹,他或许能够走那么远。他还有好几百听果汁饮料呢。他决定继续前进,同时希望,他收集雨水的计划也能跟得上趟。
九月十三日,从无线电中他得知,柴•布里思已经停靠在东伦敦港,并且已经退出了比赛。他以前一直搞不清楚,在遭遇第一场大风暴时,他跟布里思之间到底相差有多远。现在,他明白了,布里思一直超出自己有两天的路程。直到他的航程结束时,柴•布里思都远不只是一个新手。如果设想一下,倘若布里思有一艘更为合适的船可以驾驶的话,那么,把他和诺克斯约翰丝敦这两个异常坚韧的年轻小伙子放在一起互相比赛的话,这将会是多么有趣啊。诺克斯约翰丝敦对布里思经验缺乏的程度并不了解,因此他对自己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带给他的压力,感到非常的遗憾 (他肯定会很快发现这一点)。
他以前曾打算过向西航行,尽可能地靠近南纬四十度纬线走,以多多少少避免南大洋最坏的天气。结果他被逼到这个纬度的南边。现在有好几天,他都在向东北方向航行。因此天气也逐渐好转起来。他开始修理起开裂的大三角帆,期望等到天气足够好的时候它可以派上用场。他把船帆的帆边绳扣在船舱的两头,好让它竖起来并紧绷着,然后沿着帆边绳开始缝补起来。
我找到一根长长的多股细绳的尽头,用牙齿咬住它,帮着要打个结,然后试图想站立起来。不料,我还没来得及挪出半步之遥,突然感到一阵疼痛…我的胡须被牢牢地粘到了大三角帆上…我试着要勾到帆边绳被扣紧的最近一个点,但是我差一步就要够着了。我转动着双眼张望,想找到我那把匕首,但它偏偏遥不可及…我无法解开也不能割掉那个攥住我的结,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眼看要接近我喝啤酒的时间了。现在只剩下最后唯一的招数来解脱自己了。我闭起双眼,咬紧牙关,把头猛地一下摇到后面,这才让我脱身了。我疼得简直要命,眼眶里沾满了泪水。不过很快它就过去了,至少,当我冲到镜子跟前仔细打量自己时,胡须的对称性并没有被弄得一塌糊涂。
几天之后,诺克斯约翰丝敦碰上了一次更为严峻的事故。当他在那碍手碍脚的“引擎室”里蹲伏在电池前,用液体比重计检测它们的时候,一个大浪打来,苏哈里踉跄了一下。他跌倒在地,电池里的酸液溅到了他的左眼里。他拼命地奔到甲板上,用海水冲洗眼睛,一直坚持了五分多钟。然后他跑回舱内,取出一些珍贵的淡水,再次冲洗眼睛。他往眼睛里滴了几滴眼药,但是,现在眼睛还是感到刺痛难忍。
那天晚上,他不无担忧地在想,他的左眼会不会因此而失明呢?他思来想去,要不要掉头去往南非的德班港就医呢?但是他随后想到了那两位令人敬畏的竞争对手比尔•金和伯纳德•茂特谢,他们两人现在虽然远远落后于他,但是毫无疑问,他们会很快追上来的。自己目前仍然领先着整个比赛,因此他决定,赢得比赛值得赔上一只眼睛。
不过,他依旧痛得要命!
一九六八年九月二十二日 ─出海第一百天
南半球冬季进入最后一天
一觉醒来,发现我们正在往北行驶,于是,我赶紧起床改变航向。夜里,我把自己的胳膊肘狠狠地撞了一下,除此之外,还有浑身数不清的青一块、紫一块,加上一只仍旧疼得厉害的眼睛,我感觉自己仿佛已经跟卡修斯•克莱[1]过了十来回招了呢。
【未经同意,请勿转载】
[1]译注:卡修斯•克莱是拳王穆罕默德•阿里的原名。
雨林 (2013-08-21 16:30:22) |
跟读。 谢谢。 |
海云 (2013-08-23 16:57:59) |
加油。 |
棹远心闲 (2013-08-28 03:26:19) |
谢谢雨林有心细细跟读及支持。 |
棹远心闲 (2013-08-28 03:27:21) |
大家共同扶持,彼此加油。谢谢! |